听完了江大春和小查详细讲述了整件事的始末。
宁卫民老半天没言语。
不是他不想说什么,而是心里憋着笑。
这时候一开口多半儿就能乐出屁来,不利于接下来的谈话。
说实话,他也打心里认为,就这位副经理啊,办的这事儿足见智商之低,真得好好数数自己脑细胞去。
傻不傻啊?还不如自己老婆明白事理呢。
人家不就俩厨子吗?又不是什么造导弹的钱学森,犯得着这么损人不利己, 挡人家道儿嘛。
尤其傻得冒尖儿的是,这种事儿藏还藏不住呢,吃了个哑巴亏就算了。
可这位副经理居然还敢找后账,似乎不怕别人知道他有多二似的,足见其压根就不具备管人管事的素质和资格。
说句不好听的, 就连靠宇宙功招摇撞骗、捡破烂出身的老帽儿,都比这位副经理智商高。
其实什么才是个合格的领导啊?
考较的就是协调能力。
秉承上意,安抚下属,保证事态良性发展,这就是每个官儿的职责所在。
哪怕做到再高的层次,就是一国的总理大臣,那也是为了保证一个共同的目标,尽量协调好方方面面,让大家朝着一个地方努力。
你没协调好,让企业人才流失,这本身就已经证明能力不足了。
而且还因为这种事儿逼得下属不得不采取非常规手段维权,又在下属身上吃了亏。
你再用权力打击报复弄得人尽皆知……
乖乖隆个咚,韭菜炒大葱,真没法夸这个大BB了!
连当个小官儿都能干成这样。
这要是出了体制之外,这位副经理恐怕也干不了什么了,十有八九是会被饿死的。
反过来他自己就不一样了。
别看只是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投机分子,前世一个小小的邮商。
可今生的他就像《鹿鼎记》里的韦爵爷, 懂得了“以和为贵”的真谛。
运用我们传统的商业理念,不但能发大财, 也一样也能保证他是个称职的总经理。
等调整好情绪,宁卫民首先就开诚布公, 一五一十的把副经理背后操作,让服务局来传话的事儿说了。
一点没瞒着俩厨子,很实在的表达了自己身为坛宫管理者面对这样情形的难处。
分析了一番,如果自己置之不理,会面对如何被动的处境。
跟着就走共情的路线,深表自己对江大春和小查的理解和同情。
说自己当初在重文门旅馆也做过普通职工,也没少见过这样孙子的人。
对他们的无奈之举感同身受,对副经理这一种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事作风深恶痛绝。
动人心者,莫过于情啊!
什么叫做待人以诚?
那就是能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
原本人和人交际,表达真诚就比注重谈话的流畅性和精彩度更重要。
即便是笨嘴拙舌的人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就别说像宁卫民这样天生一张好嘴,能把死人给说活的主儿。
他在动之以情的同时,还能晓之以理了。
饶是江大春和小查再鬼,也是没法对这样的套路免疫的。
这俩小子反倒燕赵男儿的血性爆发,一冲动,自己就跟宁卫民说了。
“宁总,我们不让您为难,您就处理我們好了。您放心,离开坛宫我们也饿不死的!我们也不会怪您,会永远记得您的好。”
“宁总,就这么办好吧。别说我们当初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一直没跟我们计较。就冲您今天跟我们聊了这么多,费的这份时间和口舌,我们也知足。您是真瞧得起我们,可惜没缘分啊,我们师兄弟不能再给您卖力气了。”
然而宁卫民等的就是他们这样的话。
生意人嘛,永远要得到最大的好处,让别人以为自己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啊。
这是相当于六十分及格线一样的基本原则。
于是他一摆手,开始换上了一副局气的嘴脸,又装起了大个儿的。
“哎哎,可别这么说啊,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不能够啊!咱们相处这么久了,怎么互相连起码的信任也没了呢?”
“我可记着呢,打坛宫最开始成立,就是你们来帮我。虽然开始咱们间有点小龃龉,可后来咱们相处的很默契啊。”
“你们对坛宫有功,坛宫能有今天离不开你们鼎力相助。如今肯留下来,更是看得起我。”
“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呢?如果就这么让你们离开,那我的人品岂不是向你们原单位的副经理靠拢了吗?”
“来来,抽烟抽烟……”
这个时候,宁卫民笑容可掬的给俩厨师一人发了一根“华子”,面对两张瞠目结舌又有点不知所谓的脸,终于公布了真正的解决方案,亮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底牌。
“我的意思啊,是咱们变通行事。表面上明修栈道,我把你们开了,档案先退回你们各自的街道。给那位副经理一点面子,息事宁人。可实际上呢,咱们暗度陈仓,我把你们安排到马克西姆餐厅去。你们先在那儿干一阵儿法餐,工资奖金照发。等过段时间,你们再回坛宫来。这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