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民不能不承认,自己和师父确实差着行市呢。
扪心自问,如果他就是当年的康术德。
虽然凭识人之能,遇见俄罗斯女人,他应该也会把那对酒杯买下来。
可关键就是这从一开始,后面的事儿互成因果,都连着串儿呢。
光有个好开始有什么用啊?
他有很大概率,会在事后稀里马虎把俩紫金酒杯直接按黄金价儿卖了。
毕竟他不喜欢西洋的玩意,不会起留存的念头。
高兴劲一上来,肯定就惦记赶紧把现钱拿到手了。
那既然他不会像康术德和宋先生那样,非要搞清楚始末究竟。
也没有刨根问底,弄个水落石出的求知欲。
当然就不会认识严教授,也根本不可能接着后面的大元宝。
没有后面的大元宝,又如何买下马家花园?
没有马家花园,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今天这番寻宝...
所以刚才老爷子的主张是完全成立的。
运气就是建立在知识、眼界和魄力上的。
连他今天能站在这里都是沾了师父的光,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啊?
这就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
"老爷子,没别的,我服了。我金木水火土都不服,就服您啊。愿赌服输,心服口服..."
想明白了之后,宁卫民从愣神里醒过味儿来,上前就拱手认输,很是光棍儿。
"老爷子,不是我捧您,您这火眼金睛,识物辩货的本事,连故宫里的专家都比不了。您就是全能全知啊,居然连洋玩意都认识。要不怎么说您是师父,我是徒弟呢。您身上的东西够我学一辈子的。"
"您看我这俩铜鹤啊,满打满算,也就二百多块。您这俩紫金西洋棋子儿,怎么也得二两高高的,按国内金价,五十块一克那都得五千多呢。如果紫金的还真的那么贵,那这就得好几万了不是?"
"哎,我是不认为自己还有赢您的机会了。不出意外,今天您就是最后赢家。那什么,我把这对儿铜鹤送给您,是心甘情愿的,这没二话。不过师父,您是不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啊。这抄书的活儿,能不能给我免了啊?"
"您看今儿这大好的日子,我开车带您来看房子。我这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您是看房看高兴了,还顺带发笔洋财。双喜临门。可我这白忙活一通,还得挨罚,这我也太冤枉了点啊,您说呢?"
看着宁卫民一脸疲沓地哀求着自己,那小眼神就跟小孩跟大人讨糖吃似的。
康术德还真有点犯难,不由叹息一声。
"你小子,我说你什么好啊。其实啊,原本我也没想着罚你抄书。不过是为了让你提.asxs.精神,好好把心思放在找东西上。"
"可说实话,你今天的表现是太让我失望啊。眼力的长进一点没有不说,还懒惰,自大,粗心大意。说句不好听的,你还不如刚开始没入门的时候呢。太差劲了你。在我看来啊,罚你抄书反而是很必要的一件事儿了。"
"可你又偏偏跟我这儿摆功劳,非要把两件事混为一谈。不答应你,显得我不近人情,可答应你,我才是害了你。"
"这么着,你要真不愿意抄,那我也没辙,就随你便好了。可有一样,日后你可别埋怨我,说跟我没学到真东西..."
老爷子这话就有点重了。
说是宽容,却透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表情也是居高临下,相当的鄙夷和嫌弃啊。
这当然不是宁卫民想要的结果。
他不免有点不是滋味,还有点不服气。
"师父,您这话怎么说的,我就那么差吗?还不如刚开始的时候?现在怎么说,我也弄着不老少的宝贝了。我那坛宫您不是去过嘛,我弄来货色难道还不够档次?"
然而老爷子后面的话更扎心了,同时也让他大大吃了一惊。
"嘿,你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咱明眼人不说瞎话。你去文物商店买来的东西,算什么能耐?麻雀窝里你要掏出凤凰蛋来才算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