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正是如此,一切都像宁卫民期盼和预计的那样顺利。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这帮人真的对邮市里捞钱,产生了炭火团一样炙热的心思后。
下一步,他们果然主动求着宁卫民,想要再加大投入。
当宁卫民爽快答应他们之后,又发现这帮人变得更听话,更好用了。
简直就像被看得见吃不到的胡萝卜诱惑拼命拉车的牲口一样。
不但他说买什么,卖什么,这些人别无二话,越发心甘情愿替他去跑腿儿。
就连在用车上都方便了。
别忘了,沙经理就是管后勤的啊。
为保交易顺利,资金安全,当然最好莫过于在车里进行交易。
于是每一次有人去邮市,沙经理都会利用职权,调派公车私用。
就这样,很快,小邮市里就开始流传,有一帮大户,专门开汽车来炒邮票的消息。
完全不知不觉,资金为王的道理也开始在邮市上发挥效应。
票贩子们一天天的,越来越习惯,根据宁卫民一伙儿给的价钱来定义邮票的价格。
这样的好处当然是不言自明的,拿到了价格的掌控权嘛。
于是宁卫民在高卖低卖的对倒上,玩儿的也就越发熟练自如。
具体说来,他让人紧盯不放,一直炒作的品种,就是生肖票里的猪票。
因为生肖票不但筹码极度集中,大多数都已经在他的手里,而且具有紧密的联动效应。
只要猪票往上窜,会同时也拉动狗票、鸡票和猴票的价钱。
等于炒一个品种,就带动了四个,让他得以最大程度的坐享渔翁之利。
别的不说啊,在猪票炒到两元的时候,眼瞅着猴票就逼近四十元大关了。
鸡票到了十块,狗票接近五块。
这时候邮市上的集邮者见面,最爱问的一句话就是“你有‘猴票’吗?”,以此来衡量对方的收藏水平。
而如果谈起邮票价格,人们也总会问出一句,“‘猴票’涨到多少钱了?”
这样就是说,从这个时候开始。
“猴票”的身价已经能够折射出整个邮市的行情,具有公认的代表性和典型性。
但正因为如此,宁卫民此时也根本不再往外卖猴票了。
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他拿出猴票只跟别人换。
他的价码很明确,两张猴票换一套“梅兰芳舞台艺术”、“最新指示”、“领袖诗词”、“共和国成立十五周年”。
四方联换“祖国山河一片红”,“梅兰芳小型张”。
三个四方联换“大龙”和“民国五珍”。
至于赚钱,他只拿鸡票和狗票在市场上配合猪票的操作手法来进行对倒。
这样做的好处有三。
其一是宁卫民用猴票能换到这些真正的稀缺筹码。
其二是用猴票和这些珍稀票形成对标,更加确立了猴票的市场地位。
让猴票变成邮市里的“美元”。
其三就是这种兑换方式,可以锁定筹码。
虽然他不断往市场散发猴票,可别人拿邮票换来的,是绝不会出手卖的。
这同样有利于猴票价位的稳固性。
甚至宁卫民都不怕别人不动心。
因为在他的心里,给猴票预定的价位是年底摸到百元的价位。
让八十年代的猴票,价钱上对标九十年代,提前十年爆发。
可想而知,当邮票藏家们看到猴票一天天的上涨,直至翻倍,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就这样,宁卫民开始用他手里的散票,丰富自己的收藏。
暂时没多少人愿意换不要紧,反正他笃定了自己,很快就应该能够变成一个邮品大家了。
另外不得不说,有了车,不缺人手,还有一个大大好处。
那就是宁卫民许多事儿已经不用亲力亲为,而且他的胳膊可以够着的地方也更远了。
像每个周末,他自己留在京城,却可以挨个把这些高层派到京城周边城市和乡镇的邮局里。
让他们进行铲地行为,地毯式搜索,大量低价收购低于市场价的邮品。
千万别忘了,这个年头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互联网,通信手段十分落后。
一座城市的邮票价格与另一座城市的邮票价格也往往是参差不齐、有高有低的。
邮票信息的流动十分缓慢,邮票价格的变化也需要时间。
而全国只有四个邮票市场,主要的价格还得看京城。
那不用说,买到的是地板价,等回到了京城邮市,可就是天上行情了。
就为了这个,宁卫民的这帮同事们,无不拿出了起早贪黑的精神。
从东捋到西,从南扫到北。
把所有中小城市甚至县城里集邮公司柜台里,有点价值的邮品都抢购一空。
说白了,宁卫民简直变成了一个藏在海底的大王乌贼啊。
在他居于幕后的指挥下,所有人的资金往一处使,劲儿往一处使。
邮市就这么叫他们这帮人给折腾起来了。
邮市上的人们,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炒作”,什么叫做“坐庄”。
头一个月前,低价把筹码转让的那批人,简直没悔的拿脑袋去撞墙。
总而言之,宁卫民一伙人手中的筹码价值,每天都在节节往上攀升。
领涨的品种越发凸显在生肖票上,越来越多的人认可生肖票的收藏价值。
被他拉进来的那些人,第一次尝到了炒作的甜头。
当然,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就因此越发牢固了。
大家最开心的事情是每天下午下班,因为可以开车一起去邮市了。
往往总公司那边会提前半小时打个电话来斋宫,要开车来接宁卫民。
宁卫民要表示不想去,电话那边,一准儿会传出七嘴八舌的恳求来。
“别介啊,没你坐镇哪儿行啊?”
“大家都等着你呢,去吧,完了事咱们喝酒去!”
“对,你找地儿,我们请你!”
“哎,卫民,赶紧出来吧,要不大家又该对你有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