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庆子看着宁卫民晶晶亮似乎带着祈求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幼儿园里那些撒谎也不愿意打针的孩子。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没法硬起心肠,也只好顺从他了。
“那……吃点东西吧?我带来了许多菜色,你看看想吃什么?”
“都想吃。”宁卫民不暇思索地回答。
这倒不是只为了哄松本庆子开心。
只因为他在便利店买的那些东西,对于他的饮食习惯和华夏肠胃来说,真心是一种折磨。
“那可不行,你正在发烧中,有点东西是不能吃的。”
而听到宁卫民的回答,松本庆子也忍不住笑了,再度觉得他真是充满了孩子气。
这种孩子气,太容易激发女人的母性。
松本庆子重进厨房,很快就把碗快摆好,也把自己加热过的食物全都摆了出来。
因为客厅没有地方,这些东西都是摆在宁卫民书房里的书桌上的。
松本庆子很小心的把宁卫民桌上的东西都挪到了其他地方。
而且尽量把餐具和食物摆的十分美观,工整。
等一切都弄好后,这才轻声招呼,“来这儿吃吧。”
宁卫民跟乖宝宝一样温顺的走过来。
而且他没忘了从客厅搬进一把椅子进来,否则书房里只有一把椅子,是没有两个人的座位的。
“你坐……”
“好……你快趁热吃吧。”
宁卫民把椅子挪到了松本庆子的面前,这才自己坐到桌旁。
然而定睛一看,就吃惊于食材的丰富,立刻被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个……也太麻烦了。你做的吗?还是买的?”
“不是买的,我和妈妈一起做的。这是日本过年的食品,请尝尝吧。希望能和你的胃口。”松本庆子客气的说。
要知道,她今天带来的可是成套的“御节料理”。
而她用来装料理的多层漆器套盒叫做“重箱”。
这个类似乎华夏食盒的东西内红外黑,呈正方形,寓意“好事重重,源源不断”。
虽然存在地区差异,但日本人的重箱一般都有三到五层。
松本庆子的家庭富足,所以带来的是五层的“重箱”,菜品也异常丰富。
要论价值,绝对能超过高档餐厅售卖的价值万円的“御节料理”。
最上面一层“一之重”中,装入的菜肴是“祝肴”和下酒菜“口取”。
在第二层“二之重”中装入烧烤类食物和醋拌凉菜。
第三层“三之重”中装的是烤制的山珍海味。
第四层“与之重”中装的则是煮物和炖菜。
而最后一层“五之重”,则空无一物,寓意腾出空间来装福气。
所以四个大食盒子,每种都是十几种花样儿,凑在一起就差不多百种了。
简直就像坛宫饭庄迷你版本的官席,你说宁卫民能不吃惊吗?
吃还在其次,关键是宁卫民的商业脑瓜可闲不住。
别看眼下他的脑子都烧得半开锅了,可受到这种刺激又开始高速运转,本能地去琢磨效彷赚钱的可能性了。
“快吃吧,别客气了,再等等,饭菜就又凉了……”
良久,见宁卫民还没动快子,松本庆子以为他不好意思,忍不住再行催促。
“那我吃了?”宁卫民这才从商业畅想里回到现实,真正开动品尝。
饭菜的温度恰好温热,散发出扑鼻而来的诱人香味。
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是宁卫民从未闻到过的美味,令人迷醉。
毕竟他是个华夏人,上辈子来东京旅游都是浮光掠影,吃饭都是资本运作下的连锁餐饮。
上哪儿去吃这种真正高档地道的日本风味宴席?
这就像外地人、外国人来到京城转悠似的。
往往只能下馆子在外用餐。
哪怕不是旅游区徒有其名的黑店,也吃不到真正美味的打卤面和丰盛的春饼宴、得胜包。
因为这些特殊的食物需要用心耗力,麻烦啊。
商家又怎么可能干这种不上算的买卖?
更何况松本庆子在旁也没有安心只坐着。
大和抚子的美德,让她挪到了书桌旁,不住给宁卫民加菜,盛汤。
宁卫民只要当他的老爷,专心吃得香甜就行了。
成熟的女人都了解一个铁律,在饮食起居方面能得到女人充分的照料,历来是男人最原始的渴望,甚至是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表面上,男人的爱是靠荷尔蒙激发的。
但本质上,男人的爱是靠胃部的滋养。
所以不得不承认,“拿美国工资,住英国房子,娶日本太太,找法国情人”,这话真没错。
日本的女人确实是一种能够代表温柔和甜美的存在。
相对来说,要是国内就不一样了,男性往往是照顾女性的一方。
得不断的问姑娘想吃什么喝什么?
要为对方夹菜、盛汤,要讨好,最后还得自己来买单。
总之,宁卫民的这顿饭,吃的几乎神思恍忽。
他经不是单纯的在吃饭,咀嚼营养了。
他是在享受一个女人的关爱照料,吸取情感的营养。
而且这个女人还在各方各面强烈吸引着他,是当代日本的国民女神。
别说征服欲带来的快感了,就是这种细致入微的体贴享受,也让他深陷情海,再难自拔。
“好吃吗?”松本庆子细声细语的问。
“好吃,很好吃。”宁卫民真心做答。
而且转眼之间,他就以行动做了印证。
把大部分的食物一扫而光,尤其煮物和炖菜,一点没剩。
“慢慢吃呀,不要着急。你还生病呢。”
宁卫民忽然停了下来,平静的望着松本庆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好像好了。”
“什么?好了?”
“真的,忽然头也不疼了,额头也不烫了,身体也不酸了。”
“你分明在跟我开玩笑,真是的……”
“没有开玩笑。我吃着吃着就好了,可能是因为出汗的缘故。不,是因为看见了你……”
松本庆子的脸瞬间红了,“还说不是玩笑?真有那么神奇就好了。”
“我是不会骗你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松本庆子不知宁卫民只是随口说,还是认真的。
然而这句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有着一语双关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