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韶心惊胆颤,连忙高呼:“父皇救我!”
裴忠望着裴钰,语气平静不失威严:“钰儿,将刀放下。”
裴钰不仅不放,反将刀刃更为逼近,当真有狠心一划的架势,冷声道:“他是我的仇人。”
裴忠大喝:“他是你的大哥!”
“我没有这样的大哥!”裴钰额上青筋毕露,朝着裴忠狂吼回去,“我将他当大哥,他想要我的命!这就是他一个大哥该做的吗!”
裴忠强压下去话中的气焰,改为好声好气劝慰:“好孩子,这其中定有误会,你大哥自小最为疼你,怎会干出那种丧尽天良之事,否则莫要说你,我定是第一个不饶他。钰儿,收刀吧,再这样下去,得理的可就不是你了。”
裴钰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凉薄,视线缓缓移到裴韶身上,看着他那副瑟瑟发抖的无辜样子,手掌转了转刀柄道:“武芙蓉因替我挡那一杯毒酒,到现在死生未卜,我来这,为的就是一个理字,我想问问我大哥,将一个弱女子害成那样,此刻良心可安?”
裴韶只发抖,低头不言语。
“够了!”裴忠忍无可忍,上前徒手一把抓住刀身,“为了一个女子,便对你大哥拔刀相向,你别忘了他是太子你是亲王,他是君你是臣!你对他拔刀,就是在以下犯上!”
裴钰吼出一声:“那就只准他对我拔刀是吗!”
话音落下,爷俩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裴忠哑口无言,抓刀的手有些发颤,鲜红的血珠自掌缝中一颗颗落下。
他将刀从裴韶的脖子上一点点掰开,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定定看着裴钰,沉声道:“对他动手之前,先从你爹我的尸身上踏过去,来,钰儿,动手吧。”
裴钰目眦欲裂,咬牙反瞪父亲那双老迈清明的眼睛,狠狠咬字道:“父亲,你别逼我。”
裴忠定定看他,闭上了眼睛。
裴钰怒喝一声,终是将刀一收,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走到裴韶身边,压抑着汹涌杀气道:“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了结,来日方长,大哥,有些账——”
他出手,重重拍了下裴韶的肩,一字一顿:“咱们慢慢算。”
裴韶一下瘫坐在地,看着老二大步离去的背影,品味着他刚才的话,猛地扑到裴忠脚下,抱住双腿哀哭道:“父皇救我!父皇救我!老二他想杀我!”
裴忠听着老大的哭声,看着老二决绝的背影,眼里淌下浊泪一颗,内心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少顷,长明堂中,香烛经年燃烧。
裴忠将裴韶带到文襄皇后牌位前,对他沉声斥出一句:“跪下!”
裴韶瞬间瘫跪在地,伏在蒲团不敢抬头。
“将头抬起来。”
裴韶颤巍抬头,看到母亲名字那刻不禁放声大哭,不知是怕,还是愧。
“你母亲怀你时曾做胎梦,梦到太阳如弹丸大小,一下跃入她的口中,顺着咽喉滑入腹中,醒后一占,得出此子大贵,乃为天命所授。”
裴忠嗓音沉缓,仿佛在呢喃一段他人往事:“你是我和你娘的长子,我们的头生儿子,你所有兄弟加起来,都没有我二人对你抱有的期望大。”
“可是韶儿,”裴忠语气倏然一厉,“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点大哥的样子。”
裴韶哽咽不止:“所以父皇,还是不信儿臣是吗。”
裴忠痛心不已:“父皇也想信你,可父皇毕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就如同老二所言,你口中的那些话,你自己信么?”
裴韶一拳砸到地上,咬牙切齿道:“老二老二老二,你只知道听老二的!从小到大老二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十句父皇能纳上一句便是我的造化,您口口声声说我是长子,对我的期望最大,可后来攻突厥拿盛京,您哪回不是带的老二上阵,在您眼里我算是个什么东西,连得到好铁铸剑,也是为了讨老二开心……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呵,怕是连父皇自己也要承认,老二才是最让您骄傲自豪的儿子,若非比我晚生上几年,这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裴忠静默许久,终道一句:“韶儿,你想太多。”
裴韶猛地起身面朝裴忠,两眼炯炯似有火烧,字句用力道:“事实便是如此!如何是儿臣想得多!父皇难道不是相对我而言更为看重老二吗!儿臣所言哪句有错!”
裴忠扬高声音:“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你毒害亲生兄弟的理由!”
裴韶崩溃大哭:“可儿臣真的怕啊!”
他泪流满面,跌坐在蒲团上抽噎:“大周半个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朝中武将大半由他提拔,大周男儿以进玄甲营为荣,百姓皆知晋王而不知太子啊父皇!儿臣再不为自己筹谋,等到父皇百年之后,我这皇位能做到几时?还不是他老二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