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近在眼前,美如一块触及生温的羊脂白玉。裴钰看痴了,生性张狂个人,却在此时连呼吸都不敢快一下,唯心跳响如擂鼓。
屏风外,武芙蓉专心换着衣服,过程中她往镜中无意瞥了眼,身体僵了一僵,动作迟钝一二。
裴钰还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差点方寸大乱,但武芙蓉随即正常穿衣,毫无异常。
待穿戴完毕,她并没有取下椸上旧衣,而是就这么转身离开。
裴钰当然没有注意这一细节,听到开关门声便从屏风后走出,望着殿门静静凝望,眼里既有难消的欲念,也有对自己的懊恼。
都看了三年了,怎么还没腻。
他吐出一口粗气,揉额走向殿门,正要伸手拉开,门便忽然从外被推开。
武芙蓉迎面对上他的眼睛,一身整齐清雅,堵在他面前轻飘飘问出句:“好看么?”
裴钰怔住。
原来她知道。
裴钰避开了她的眼,昂首维持着冷漠疏离:“本王也是无意撞见,武姑娘莫要多想。”
武芙蓉冷笑一声,视线不饶他,仍旧死啄他的眼睛,口吻毫不客气:“我多想,我多想什么,偷窥人换衣服的人又不是我,谁会胡思乱想,谁心里清楚。”
裴钰额上青筋毕露,沉下双眸望她道:“武芙蓉你不要得理不饶人,我叫你一声姑娘你还真把自己当姑娘了?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摸过?不就是看你两眼,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冰清玉洁。”
武芙蓉强忍住扇他一巴掌的冲动,笑了笑道:“是,殿下说得对,我是假冰清,殿下是真高洁。”
她的视线往下一放,正巧落到一块鼓起的玄色锦缎上,心中默念一声下贱,眼中的鄙夷之色藏也藏不住,抬腿进去收她未拿的旧衣,不想和他再多费一句话。
裴钰低头一望,气息更加灼热,体内那股邪火若能燃烧,整个牡丹园怕都要化为灰烬。
他盯着武芙蓉的目光像吃人,武芙蓉却丝毫不在意,专心收叠衣服,走前甚至对镜扶了扶发髻,好像这殿里除了她就没有第二个人。
未来的晋王妃就在牡丹园外,她不觉得这厮除了说两句话恶心她外还能干什么。
“殿下借过,汉王殿下还在外面等我。”武芙蓉抱着衣服不冷不热道。
裴钰看向她怀里的衣物,认出是她来时穿的那身,似是突然回想起来,声音往下一沉:“你为何会更衣?”
武芙蓉皱眉,张嘴都嫌累:“原来的脏了,穿不了。”
“怎么脏的?”裴钰双眸似要冒火,身躯压近武芙蓉,“老三带你来了牡丹园,然后你的衣服便脏了,你们俩干什么了?”
武芙蓉心一惊,这才回过味来,抬眼一瞪裴钰道:“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你以为其他人也都跟你一样么,我这衣服怎么脏的与你何干,劳烦晋王殿下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此刻该在哪不该在哪,少在这拦我的路碍我的事。”
话音落下未等回应,武芙蓉往前两步努力绕开他。
裴钰一把将她拽回抵在门上,反手握住了她的脖子,征战沙场的大掌只需轻轻一用力,掌中人当即便能命丧于此。
他凑近了她的耳朵,压抑着声量,低沉而凶狠道:“你也看清楚你的身份,我的阿武,你在给谁做事,谁是你的主人。”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武芙蓉想咳嗽,但喉咙里半点动静发不出,索性懒得挣扎,死活任他。
“你的身子我不想要了,但你的心必须忠诚于我,老三我准你今日见他这最后一面,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
裴钰将手一甩,武芙蓉便如断了线的纸鸢,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低头大口呼着气,纤薄的双肩颤抖不止,莞尔笑道:“不如别等下次,现在就要我的命,如何?”
裴钰眉梢扬起,狠话抵在唇边,却瞥到她眼角两星泪光,心头莫名一堵,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武芙蓉伏在地上缓了许久许久,等着呼吸慢慢均匀,都要把冰冷的琉璃地砖给暖热了,才慢慢站起来,将眼角的泪珠擦干。
想哭么?或许是想的,但她哭不出来,在这个世界,她连痛苦都找不到共鸣,悲伤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势单力薄。
她不想被打倒。
去西市的路上,裴温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紫指痕,一番逼问使得武芙蓉说了实情。
裴温摇着扇子直乐,落井下石道:“武姐姐啊武姐姐,我说你这也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吧,若早知今日,当初何必答应与我二哥相好,真乃一失足成千古恨。”
武芙蓉也笑,笑里有些难察觉的苦涩,反问他:“我若不答应他,现在就能好过了么?”
裴温细想一番,实话实说:“那倒也不见得,毕竟我二哥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武芙蓉闭了眼睛,靠在软垫上歇息养神,脑海中浮现起这些年的一幕幕,原本尚算美好的回忆,如今只感到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