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桑:“但是很难。”
她无意泼冷水,而是实话实说。
网络的技术难。
有实力能够做出囊括全夏国境域的群体阵法的玄师,更是凤毛麟角。
郑如玉道:“的确难,但也得做,据我所知上头已经准备拉技术团队投入研发了,哪怕研发期三五年,只要能做出来对普通民众来说就是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对了,我们朝着贺照生在网上留下的痕迹继续深挖,发现一些事情,它的确在推广那个邪神、让这邪/教小成火候,目前网警和线下的警方都在打击相关窝点。”
据官方调查,这个邪神的教众和信徒非常疯狂。
他们坚信只要信仰‘千面夙神’,就可以实现自己任何愿望。
同时这些信徒的三观和理念也被扭曲了,他们认为只要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金钱、外貌……可以付出任何东西。
包括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郑如玉语气严肃:“这个邪神在三观还没树立全的年轻孩子中已经成了潮流,兴起了一种‘自杀游戏’和‘献祭游戏’,我们突击的群聊里触目惊心。”
“还有老年人,也把邪神构建的世界当成了幸福天堂,自杀老人数量同比前些年大幅度上涨。”
“你说这些□□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顾之桑冷笑一声道:“应该问的是其背后的‘黑雾’到底想干什么,是个什么东西。”
从前她以为,‘黑雾’针对的是自己。
破坏她前世飞升渡劫、阻挠她今世道行精进,怎么看都是仇敌行为。
但经过一系列的悬案之后,顾之桑否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测。
她发现自己是对方的目标,但也仅仅是之一——阻挠她成为真神绝不是‘黑雾’的最终目的。
无论是南省拐卖、还是p/u/a群聊,又或是风城中被吞噬的百余村民的灵魂,以及至今逃窜、还在网络上不断扩散阴邪力量的贺照生……
顾之桑逐渐挖掘到了‘黑雾’事件深层的目的:
吞噬灵魂、扩散邪恶。
这个‘邪恶’指的不是犯罪,而是人类基因里刻印的劣根性。
是人类低俗、下作的种种欲望的膨胀体。
像灵组目前查到的各种群聊也是如此。
鼓舞年轻孩子和老年人自杀’,应该是为了获得他们的灵魂;
各种各样的‘桃花咒’、‘转运咒’、‘诈骗群’、‘网红培养群’……就是为了放大网友的欲望,让他们变成一堆没有大脑不会思考的、被欲望操控的虫蝥。
如果真是这样,‘黑雾’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顾之桑没有想清楚,但她知道,至少在‘黑雾’看来,自己是和这一切、或者说和它最终的目的息息相关的。
不然它也不会大费周章,从八百年前针对自己到现在。
想了想她对郑如玉道:“你们现在也不用纠结,就把已经浮现出水面的毒瘤都挖掉,消除隐患即可。”
既然对方没有用简单粗暴的手段行凶,都是借刀杀人、拐弯抹角,说明对方还没强大到可以蔑视一切。
它那么在意这二者,说明无论是吞噬人类的灵魂、还是扩散恶念,都对它有好处。
断掉好处的源头,说不定就能遏制‘黑雾’的扩张。
郑如玉:“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那种‘自杀游戏’必须得禁止了。至于其他的邪咒,我们也会加快清除的速度……”
正说着,她语气微顿,片刻后复杂道:
“桑桑,你看到干清门发布的通缉令了没……”
顾之桑眉头微挑,“通缉我的?”
“不止。”郑如玉一言难尽,“你去论坛看看就知道了。”
顾之桑打开方外的论坛和各种渠道,果然看到了干清门发布的通缉令,上面是以玄门第一大宗为名,罗列了她的几大罪名。
尤其是本次前往风城的所作所为,更是被干清门用愤恨、怨怼的语气添油加醋,把她描写成了一个邪魔外道、无恶不作的妖女。
什么勾结恶鬼、陷害同僚、残害玄师、缔结奴印……
若不是她自己就是本人,看到这样声泪俱下、真情实感的控诉,恐怕也要跟着骂上一句‘恶毒妖女’了。
通缉令的最后,干清门呼吁玄门内外围剿她。
同时还带了个晏承。
明明是干清门副掌门掳人在先,强行用晏承吸引阴煞的体质打开结界、召来阴魂,现在就变成了‘晏承体质过于危险、可以召唤百鬼,需尽快灭杀’。
郑如玉有些担心,说道:“桑桑,干清门到底是玄门第一大宗,在方外很有些影响力,他们把你打成妖女,我担心底下不少小世家要一呼百应,找你麻烦。”
“没事。”顾之桑微微勾唇,心情反而还不错:“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你们不用担心。”
她之所以把那几个玄师放回去报信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向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干清门,如今被一个野路子落了面子,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挂断电话后,顾之桑脚下一跺。
一扇漆黑鬼门拔地而起、阴气森森。
她抬脚踏入,片刻之后鬼门出现在了某市的后山腰。
放眼望去此处山峦耸立、林荫茂密,空无一人。
顾之桑从怀中摸出棋盒,慢条斯理地捻起数枚,如滑珠滚盘夹在指关节处。
随着她双手结印交叠,中指覆于食指之上,她周身的‘气场’骤然变得凛冽。
字句清晰的咒术从她口中吐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斗!”
声落气出,滑珠似的几枚黑白棋子被她拇指一挑,照着既定的轨迹破风而出,倒不像是颗棋子像颗势如破竹的子弹。
棋子乍一打在前方,只听‘砰砰’几声响,竟像被一层无形的东西挡住,滞空片刻。
淡淡涟漪在半空中飘荡,一栋巍峨道观在涟漪之后半影半实。
随着棋子增多,约莫八、九颗棋子弹出之后,布在道观周围护山大阵,就彻底被顾之桑用蛮力破开了。
此道观虽隐于山间,但门梁高耸,表面古朴素雅实际上每一块门板都是用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木打造。
在门柱的最上方,悬挂着一块门匾。
那匾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制成,通体醇黄、泛着淡淡的哑光,任何字体、任何字符写在这样的门匾上,都凭添几分豪气。
上书:干清门。
这就是玄门内部三足鼎立、号称第一观的干清门。
感受到‘敌袭’的内部弟子也都拿着御敌的符箓、法器、面带厉色从道观中冲了出来。
“何方邪祟?竟然如此大胆,敢到我干清门前作祟!”
看到外头只有一个身形纤细、面容旖丽的年轻女人,不少门人一愣,认出顾之桑身份的人则是瞪大了眼睛:
“是顾之桑妖女!”
人群中,就有被顾之桑降了修为、立下契约的几名干清门玄师。
再见她的面孔,这几人都面色难看,想到了前不久被支配的恐惧感。
“妖女你来做什么?自投罗网……”
最前方叫嚣着一口一口‘妖女’的玄师还没说话,便被顾之桑一拂袖扇飞十余米外。
众人大惊失色,还没看清顾之桑是怎么动手的,都身体失重倒飞出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顾之桑的身形出现在其中一名玄师的身前,正是之前在风城天云村的一人。
那人神情骇人,还以为她是被通缉了、来找自己的算帐的,磕磕巴巴道:
“是、是你说要我们如实禀报的……”
顾之桑笑了一下,“没错,你们做得不错,我这不是应邀前来了。”
若不是干清门‘盛情邀请’、设下通缉令,她倒没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打上门。
听懂她言外之意的玄师欲哭无泪,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那、那前辈到底要干什么?”
顾之桑凤眼微眯,说道:“带我去你们干清门的藏书地吧,听说你们门派收录了初代玄门遗留的诸多书籍,那些书本就是属于天下玄师,我‘借阅’几本不过分吧。”
玄师哪里敢说过分,只得吭哧吭哧带着顾之桑去往了门派的藏书阁。
干清门的古籍众多、藏书丰富,正如顾之桑所说,里面有很多她和钧鸿道人离开后留在山头的书,都是眼熟的典籍。
但她目前需要的并不是这些书,逐一略过后她拣了几本想要的,又大摇大摆出了藏书阁。
直到这时距离她破开干清门的阵法、也不过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期间都没见到门主级别的玄师出来。
走到干清门大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面含屈辱的玄师,神情淡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干清门这门柱之上的匾也不是你们自己的,难不成又是‘借用’的?好一个第一道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你胡说什么,此匾是我们干清门的镇山之宝,从古至今流传到现在,岂能由你诋毁?”一名玄师终于忍不住了,涨红了脸怒吼道:
“若不是我们宗主闭关了,必要让你这……让你付出代价!”
“哦,你们的?”
顾之桑扯了下唇角,反手运力就要拍在干清门的横木上,一道爆呵从远处传来、声声震荡:
“竖子尔敢?!”
她眉眼淡漠,抬眸看去,“袁宗主不是闭关了吗?”
此时出现的双目含怒、面带白须的老者,是干清门的现任宗主,姓袁,和之前那副掌门是同门师兄。
他清楚自己师父的水平和实力,深知能够直接废了师弟的人、能力势必在他之上!
这袁掌门发布通缉令的时候也是纠结不已。
一方面发了会彻底得罪死顾之桑这个少年天才;
可若是不发,不仅自己的师弟心寒,就连外人也会笑话他们干清门懦弱无能。
思及种种,这袁掌门咬牙发了通缉令。
在他看来,干清门中确实有当世第一强者——他的师父,上一任干清门掌门坐镇,尽管师父真的在闭关,但量这顾之桑也不敢上门放肆。
谁能想到她不仅放肆了,还要把钱清门的天搅翻,这下他就不得不出面了。
对于顾之桑带有讥讽的诘问,袁掌门故作不闻跳过了话题,目光炯炯问道:
“顾小友,你忽然登临干清门、又闹出这番动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之桑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效仿第一道观,来贵派‘借’些书籍资料,这一点贵观应该最能理解了吧?”
袁掌门眼皮一抽,不等他说话,就听那狂妄至极的妖女继续道:
“原本我只是想借两本书,谁成想看到了贵观的匾。”
“此物从何而来袁掌门应该清楚,不应该是初代玄门之主钧鸿道人所物么,怎么就变成了干清门的?”
袁掌门神情大变,死死盯着顾之桑。
这等数百年前的隐私,这个黄毛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语气难堪:“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之桑笑眯眯道:“钧鸿道人生前为玄门之主,他曾所过,若是自己得道飞升后,道观中一切物品玄门中人都可以借用。”
“这块匾你‘干清门’‘借’了几百年了,现在是该借给别人用用了吧。”
被她这些话骇到的袁掌门最终冷笑一声,说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竟敢觊觎玷污我干清门的镇山门匾,看来今天老夫势必要教育你一番了!”
袁老头并不想和顾之桑对上,他见了师弟的惨状心生退意,若是自己一把年纪身居高位、输给一个丫头片子,岂不是难堪至极?
但出于无奈,为了维护自己和门派的面子,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得不说这寿命上了百余年的老东西,手段确实阴狠、能力也强,和那些年轻玄师不同。
顾之桑同他交手数十招,将这老头的路数都摸清楚后,在对方还想掏出符箓耍诈时,抓住机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量,袁老头不由自主倒退数步,强忍着喉中气血翻滚,最后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看向顾之桑的眼中满是惊骇,反复呢喃:“不可能……怎么可能……”
这一刻他还是和他的师弟产生了同样的疑惑:
自己竟然败得如此快?
顾之桑是怎么做到的?
收了手的顾之桑呼出一口气来,神色如常,说道:
“贵观‘借’别人时理直气壮、生拉硬抢,‘借’到自己头上倒是不乐意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吧。”
“不过我这人油盐不进,看上的东西从不退让……”她说着,抬起了掌心。
袁掌门捂着胸口目眦尽裂,“顾之桑,你不要太过分!”
“我干清门的老祖宗可是在冲击真知境地,将要出关,你就算再怎么天才,也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然而顾之桑闻所未闻,一掌拍下,干清门的百年门柱层层崩裂,上头悬挂的门匾也摇摇欲坠,最终脱落。
“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门匾落入手中后,顾之桑抚摸着上面的光滑润凉的纹路,稍稍用力、当着干清门众人通红的视线下,将上面‘干清门’三个一点点抹除。
她以前的东西,终究还是拿回来了。
做完这一切的顾之桑扬长而去,并没有想着躲避或是逃跑,直接大摇大摆、毫无惧意地往《灵事》第八期拍摄的场地去了。
——
次日清晨8.30,推迟了整整三日的《灵事》节目第八期,终于开始了。
当直播间开播的那一刻,无数观众蜂拥而入。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顾之桑直播间内人数便破了千万。
这是史无前例的可怖热度。
在仍在持续上涨的人数中,顾之桑的面孔出现在了各位观众的设备屏幕上。
顾之桑:“早上好,准备好就开始我们今天的单人互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