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警员们便在当地的一片林子中挖到了被埋近两年、烂得不成样子的尸骨。
深更半夜瓦拓村也热闹得不行。
村民们都被聚集在空地,听着警员拿着大喇叭反复强调公共安全相关知识:
“人都死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报警呢?你们觉得自己能解决,这解决了么……”
顾之桑等人还在邢家,凌晨时分,邢家女姗姗苏醒。
早已等候在此、准备做笔录的警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恍惚了好几秒钟,才扭过瘦到脸颊凹陷的头颅看了过来,一言不发。
警员看了眼顾之桑,“顾小姐,她……?”
顾之桑道:“你有什么都可以直接问,她毕竟少了一魂两魄,其中‘尸狗魄’丢失会让她的反应能力大大减弱,简单点说就是她会比普通人愣一些,但意识和思考能力是正常的。”
警员虽然听不懂什么魂魄、‘尸狗’,但还是点点头,问道:
“邢女士,你可以说说被你母亲囚禁前后的一些细节么?以及她对你的一些强迫行为,比如是否强迫你以玄学、非自然手段,替你的弟弟做出了什么承诺?”
听完警员的问话,半晌邢大姐慢吞吞摇摇头,闷声道:
“没有、强迫我。”
奚海红/黛西/警员:?
紧接着邢家大姐道:“我愿意的,也不是囚禁。”
黛西眉头紧拧:“邢女士,你不用害怕,你母亲的恶行已经暴露了,她不能再掌控你了。
她可是差点害死你!”
可无论众人怎么问,邢家大姐都只是闷声坐在床上,并没有指控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这下别说是警员,就连选手们也懵了。
一言不发的顾之桑冷笑一声,道:“不用问了,她的确是自愿替邢老二挡灾的。”
她常年生活在极度的重男轻女的环境中,思想早就被邢母驯化了。
彩礼钱给弟弟、掏空夫家给弟弟?
都是因为弟弟是男孩,可以传承香火、是老邢家的根子啊!
当邢母提出让她给邢老二挡灾的时候,邢大姐有一瞬间的难过,但很快她便‘温顺’地接受了。
谁让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呢。
顾之桑冷声道:“只是你应该没想到,你的母亲要你给邢老二挡灾一次还不够,直接让你二次替死,这些天外界发生的事情你都能感知到、也知道自己在地窖里过的是什么鬼日子。”
“你母亲每天给邢老二熬鸡汤、擦身体,可曾对地窖里的你有过一丁点歉意?
你觉得你替人挡灾,就不会有苦果么?你少了一魂双魄,分别对应了你的寿命、敏捷和健康,未来你不仅会头脑愚钝,也会小病不断寿命减少,除此之外你还会很容易撞邪。”
顾之桑并没有危言耸听。
魂魄是人最重要的东西,少了一魂尚且会让身体虚弱高烧不止,更何况是三道。
她再次确认:“哪怕是这样,你也要替她隐瞒罪行吗?”
听到她的问声,邢大姐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痛苦和挣扎。
邢老太太让看事婆婆做的纸人身上,是穿了绣着她自己名字的寿衣、胸口也有她的八字。
而邢大姐本身就是她的亲女儿,两人血脉相连、再加以做法,把邢大姐的魂魄封在纸人中,很容易就能蒙蔽凶物的感官。
原本空荡荡的纸人瞬间被填充起来,有身体有灵魂,气息和感官上和‘人’没有区别。
再把其埋入棺中,就像是邢老太太已经下葬了。
这才让邢老太太躲过了死去儿媳的报复。
可邢大姐本身还活着,她的魂魄被封入棺中也是有知觉的,在她真正的身体躺在地窖中忍受皮肤溃烂、空气恶臭稀薄时,她另一半灵魂也在地下忍受窒息之苦。
饶是她经历过那些痛苦,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何其恶毒、轻贱女儿的人,可邢大姐犹豫挣扎了许久,最后脸上的神情还是一点点衰败下去。
直到最后,她都闭口不言,说一切都是自己自愿的。
母亲没有逼迫自己。
看着她如此懦弱、被完全洗脑,黛西和奚海红简直要被气死了。
警员们也非常无奈。
没有邢大姐的指控,他们就奈何不了邢家老太太。
看着邢老太太满脸挑衅的得色,顾之桑视若无睹。
邢老太这个跳梁小丑还影响不了她,但她心中的无名怒火,是被邢大姐勾起来了。
对于瓦拓村的调查和教育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
凌晨三点,不少身心疲惫的村民已经回到了家中,进入梦乡。
漆黑夜色中,一身红斑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躺在床榻上,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他像是在梦中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猛然惊醒,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渐瞪大、满脸惊恐。
邢老二张了张口,却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就像是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的嘴巴。
他面上覆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一团四肢细而扭曲的、皮肤焦黑的人形鬼影,赤红如血的狰狞面孔和邢老二脸贴着脸。
是邢家媳妇的鬼魂。
哪怕魂魄被重创,哪怕知道邢家附近有那个非常强大的玄师存在,可它心中对邢老二强烈的恨意,还是让它来了。
细而尖锐的声音像是女人幽怨的哭声:
“老公……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现在那个孩子没有了,我干净了,你们……满意了吗?!”
邢家媳妇的声音陡然尖利,强烈的怨气让邢老二双眼爆突,布满红血丝。
他面孔因为惊恐至极而十分扭曲,细微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对、对不、起……饶了、饶……”
和他睡在同一张床塌上的邢老太太被动静闹醒,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口吐血沫、在床上大力抽搐,脸色都铁青了。
她尖叫哭嚎着,跑下床从抽屉里拿出驱邪的符在儿子头上挥舞。
可这一次无济于事了。
邢老太太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宝贝,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惨死,死前痛苦不堪。
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样子,焦黑的怨鬼畅快不已,赤红的面孔上露出明晃晃的、带着恶意的笑,遁出墙壁。
被邢老太挑刺辱骂了这么多年,它很清楚,比起弄死邢老太,让这个视儿子如命根子的老太婆亲眼看着宝贝儿子横死,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果不其然,邢老太太抱着邢老二的尸体,疯狂捶打床榻。
嘴里还用最难听的话咒骂着死去儿媳、顾之桑、甚至是自己的女儿。
她怨儿媳索命,怨顾之桑没有把儿媳灭杀了,还怨自己的女儿不中用,挡灾也没挡成还是让她的宝贝儿子死了。
满心怨怼的邢老太太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几个稻草和木料扎的小人,在心里默念一些人的名字,而后拿出针来,在小人的胸口、眼鼻、肚子上反复狠扎。
当她默念着顾之桑的名字时,她覆满皱纹的面孔扭曲:“去死!去死!”
一边诅咒着,她一边扎针。
只扎了两下,邢老太太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心脏、肚子里——就是她扎在小人身上的位置,像被锥子捅穿似得剧痛难忍。
她‘哇啦’一声,一口腥臭的血液从口中喷了出来,倒在床上捂着心脏痛呼不止。
另一头某处临时居所中,在床榻上盘膝而坐的顾之桑缓缓睁开双眸,眼中尽是冷漠和讽意:
“蠢货。”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投。
如果邢老太老老实实不作妖,那她作为一个道德败坏的普通人,没有触犯太过严重的法律,除了口头上的谴责还真没有太多办法,能让她遭到惩罚。
可她非要作死,把咒术用在顾之桑头上。
那么邢老太这一刻就从普通人的身份,变成了术数使用者,顾之桑的任何防御、回击,也不过是有来有往的正常斗法。
技不如人,活该丧命。
她看了眼漆黑的窗外,想了想还是起身出门。
在瓦拓村村外的密林之中,一团模糊的黑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爬在地上。
已经没有尸体加持的怨魂有些透明,但它口中念念有词,无数怨气从它体内溢出,朝着整个村子扩散。
邢家媳妇已成厉鬼,怨念太深,根本就不打算放过这个村子。
正当它还要献祭魂魄、也要诅咒村子时,一条飞扫而来的铁索从远处而来,精准且大力地套住了它的上半身,把它直接往后扯飞、摔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
怨鬼大惊失色,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套着的是一根‘勾魂索’。
它一抬头,脸色十分难看:“你是地府的阴差?!”
怨鬼又惧又恨。
惧的是这个年轻女人深不可测,它头颅被一柄木剑直接砍下、魂魄被伤的痛楚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恨的是此人多次阻挠它宣泄仇恨。
顾之桑道:“折腾够了。”
怨鬼面露扭曲,冷笑着想到‘这道貌岸然的玄师又要说些大道理’了。
它正准备开口,魂体便被扯得腾空而起,直接被甩入了一扇不知何时架在顾之桑身侧的漆黑鬼门中。
邢家媳妇:??
顾之桑扬手把怨鬼扔了进去,一挥手鬼门关闭,消失在原地。
她这也算是帮助地府缉拿在逃厉鬼、增添业绩了。
至于这邢家媳妇怎么评怎么判,都交由地府去抉择,与她无关,她也不想管。
顾之桑慢吞吞收了‘勾魂索’,感受着周围刚刚成型的诅咒开始溃散,满意离开了此地。
第二天,惊叫声从邢家院子里传出。
前来给邢老二做笔录的警员们怎么也敲不开门,破门而入后,便看到床榻上的死状颇惨的邢老太太和邢老二。
谁能想到就在半个晚上的时间,再次离奇发生了命案。
但当他们去问《灵事》节目组的选手和顾之桑时,这些玄学人士也都是一脸懵、一问三不知。
几个选手在警员走后,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之桑的方向。
白慈缓声道:“终于能离开这个村子了……”
顾之桑轻轻点头。
禾芈涂面无表情:“离开是好事么?还不是去下一个案件地点。”
顾之桑:……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写“送灵”
会交代一下孕胎怨魂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