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第2页)


 白慈上前,用指尖轻轻贴着疯女人的阳穴两端,用自己的能力加以疏导。


 一开始女人还挣扎得厉害,渐渐地随着白慈的疏导起效,她放松并冷静了下来,但还是痴痴傻傻做不出什么反应。


 顾之桑也不失望。


 之所以需要其他人的帮忙,是因为她需要获取一些能够破除迷障的线索。


 可这女子身上的‘黑雾’太过浓稠,她一触碰疯女人,这些力量就疯狂攻击她。


 疯女人平静后,黛西便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粗糙皲裂的手,闭上眼眸努力回溯。


 顾之桑:“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


 黛西紧皱眉头,“……她的思绪太扭曲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乱麻,我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只有痛苦、绝望和深深的怨恨。我能感觉到她的思维深处一块记忆非常深、被她藏了起来,这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但是有种很奇怪的力量在阻挠我去探看,就像……就像一双更高维度的眼睛在深渊凝视着我。”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水,神情有些痛苦。


 两名村民坐不住了,起身凑了过来,“几位贵宾,你们是要干啥啊?”


 余下的禾芈涂三人眯了眯眼,不动声色挡住了两人,“他们正在治病呢,不能被打扰。”


 握着疯女人手的黛西咬咬牙,硬着头皮去触碰那块区域。


 那一瞬间看到的画面,极有冲击力:“血……一片猩红的血,几个穿着和荀以顷服饰很像的人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有男有女,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她被锁链锁住了,然后……然后那些人非常恭敬地祭拜着一尊、一尊神像。”


 顾之桑目光灼灼,“什么神像?什么样子?”


 黛西牙关轻颤,怎么都形容不出来,和她共感的疯女人也在这一刻回看到了记忆深处的怨念,原本平静的面孔开始痛苦、挣扎。


 “是、是一尊……”


 说着说着,一注血渍忽然从黛西的鼻下溢出,见状顾之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魂力倾泻而出替她挡住了一股格外的阴邪、刁钻的攻击。


 也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黛西‘看’到的画面。


 那是一尊手臂长短、铜身彩衣的神像,头部被雕成许多个面像,每一面都拥有一张张小小的、完全不同的脸孔。


 有作哀怨状、有愤怒状、有兴奋状、有狠毒状……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在被顾之桑看的一瞬,它便消失了。


 黛西猛然松手、退后两步,抬手擦了一下鼻下的血迹,旁边的选手们见状面色严肃,“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看向顾之桑,“我是没事,可桑桑……”


 最后关头她能感觉到,是顾之桑帮她挡住了什么东西。


 “我也没事。”


 脸色微微发白的顾之桑睁开双眼,终于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意,“抓到了。”


 当她看到那神像的一刻,所有阻挡在她身前、遮掩住她双眼的迷障,都被击溃。


 疯女人脸上的黑雾逐渐散去,露出了分外清晰的命格线,等待着人来解读她的今生过往。


 顾之桑语气真切:“今日多谢你们。”


 白慈和黛西都摆手道:“我们又没做什么……”


 几个选手有些愣住。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向来神秘莫测的顾之桑,给人的感觉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冷酷漠然了?


 没有了‘黑雾’阻挠,疯女人身上的因果之力更是浓重得骇人。


 感受着这股力量,顾之桑略一停顿,开始解读她的面相。


 有些事情一旦管了,就注定会染上因果。


 但却不能不做。


 ——


 两个村民带着已经平静下来的疯女人走出了村委会时,还有些懵逼。


 他们拨通了村长吴丰的电话:“哥,我们带着她出来了。”


 吴丰:“那些人呢?发现啥了没?”


 “没发现啥,一通装神弄鬼她还是痴痴呆呆的,不过倒是不发疯了,我盯着呢她一句话都说不齐全。我瞅着那几个大师挺失望的,可能也不耐烦了,说吃点东西就走,我就给他们找了个包厢点了餐。”


 电话那头的吴丰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奶奶的吃完赶紧滚蛋吧。”


 村民撇嘴道:“我瞅着这些人也没啥厉害的,而且他们好像也没在直播拍节目,怂他们干啥,直接把相机砸了人扣了,有上头的大佬庇护外头的条子根本查不到咱身上。”


 吴丰蹙眉道:“你别犯浑,这些人毕竟是大节目来的,真在咱这儿出事肯定惹麻烦,让他们怎么来就怎么走就行了。”


 “行吧行吧……”


 正当这时,另一村民匆匆赶来说道:“哥,那几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我在店里头蹲着呢,听着包厢里没动静就有点怀疑,结果一打开门人真没了!”


 吴丰/村民:?!


 小岩村的傍晚是橙色的。


 天际的火烧云如一片红海,带着一股压抑和肃杀之气。


 村里的人家都在准备晚饭,一时间村中道路寂静无声。


 一个瘦巴巴的男孩儿坐在院子里玩儿手机,外放着搞笑视频,正是今天下午打砸疯女人中的、开口讥讽二丫的公鸭嗓。


 厨房里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女孩子正在烧饭,他不耐嚷道:“姐你能不能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屋子里缺了牙口的老太太听到声音努着嘴,“死丫头要把你弟饿死啊?”


 好不容易做好饭后,女孩儿已经被热得满头大汗,摆好盘后老太太和男孩儿才大摇大摆坐上桌。


 “去屋里喊你爸吃饭,哎你还拿个碗干什么?”老太太嚷道。


 女孩儿声音怯懦:“给、给她拨一些晚饭啊……”


 老太太满不在乎道:“昨天的馍馍不是有剩的吗,拿新鲜菜给这种不知道感恩的贱皮子吃也是糟蹋粮食,去拿馍馍给她。”


 女孩儿沉默着没有反驳,闷声去了。


 就在这时,这家大门从外被直接踢开,‘咣当’一声巨响把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老太太跳起来,“你们、你们是谁啊?强盗土匪啊?!”


 公鸭嗓瞪大眼睛,认出了这些人就是下午出现在村尾小路的人。


 因为那条路只有来拿‘货’的人才能走,他们几个小孩子还以为他们是村子里‘合作伙伴’,后面回家后才听说这些人是外省拍节目的记者。


 “你们……”


 一脚踢开门的人,正是那群人中最惹眼的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又清明又冷冽,让人记忆犹新。


 “桑桑,这么干不好吧?我们没有证据……”大刘压低了声音疯狂劝阻。


 他也不知道顾之桑和其他选手说了什么,几人气势汹汹就往这边来,现在竟直接踹门而入、强闯民宅!


 顾之桑勾着冷笑,“没事的刘哥,此事和你们无关。”


 她既不是灵组的人也非玄门之人,不受拘束更无所顾忌。


 既然决定要管,就不要同这些人费口舌、直捣腹地。


 她径直走入了院中,要往掩着的客厅走,见状那老太太想拦,被她一个斜视直接吓住。


 推开大门时,门后画面让所有人愣住了。


 只见客厅的最里面墙角有一块乱糟糟的地方,地上铺着薄薄的褥子毯子,一个蓬头垢面精神恍惚的女人坐在褥子上,细得像一折就断的脖颈上套着一条锁链;


 链子的另一头被熔在墙壁上。


 她面前放着一个盆,里面是三两个干硬的冷馍馍和一碗脏兮兮的水,听到动静看到人,她已经麻木的大脑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一个被吓呆的女孩子贴着墙角,满脸惊恐地看着顾之桑。


 见此情景,所有选手的目光都冷了下来,黛西和奚海红更是咬牙切齿:


 “畜生!”


 听到动静的男人匆匆从里屋出来,见这幅场景也知道事情暴露了,他神情一狠抄起墙角的铁锹,就要往顾之桑头上砸。


 顾之桑连目光都没给一个,挡开他的攻击后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直接把一个肥胖男人踹出三四米远,狠狠摔在地上。


 那老太太嘴里哭喊着‘天杀的’,扑到儿子身上哭喊。


 顾之桑走到角落蹲下身,目光直视着麻木的女人的双眼,“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一脚踩断了旁边的铁锹,铮铮的响动震住了嚎叫咒骂的母子俩、让他们神情惊恐,也让女人的精神逐渐回拢。


 女人看了看顾之桑搭在锁链上的手,目光微动。


 她太瘦了,精神状态也太差了,连她自己都忘了被像牲畜一样锁在这一方天地多久了,久到她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她嘴唇微微抽动,是激动,也是犹豫和胆怯。


 之前她跑过,可是失败了,下场就是如此。


 这一次她真的可以再向外迈出这一步吗?她的人生真的还有希望和可能吗?


 正当女人发出几个单调词语、想要说话时,被老太太搀扶起来的男人目光阴狠,死死盯着她:


 “月华,你想清楚了,咱们一家人的事情不要闹得那么难堪让外人看笑话,上一次你犯傻我说了原谅你,你也给我保证过没有下一次了!”


 叫月华的女人身体一颤,神情中流露出几分惊恐。


 男人声音又软了几分:“咱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他们还得读书啊,以后要上学、工作,家事闹大了传出去让他们怎么做人?你说是吧,你难道就不为孩子考虑考虑吗?”


 “我知道我以前气性大,你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别记恨我们……”


 奚海红忍无可忍:“你特么闭嘴吧!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竟然、竟然把自己的妻子!”


 黛西也动了怒,从包里拿出一个巫蛊娃娃。


 那老太太看着气势汹汹的奚海红,强装镇定嚎起来:“月华啊,天底下可没有娘害孩子的!老大老二你们劝劝你妈,说你们不想她走啊!老二,老二你给你妈说你长大想干啥!”


 公鸭嗓被他奶奶腿推搡着,颤颤巍巍带着哭腔,“我、我想读大学去大城市,考干部……妈,妈你别走,你不能离开我们!”


 老太太又瞪里屋的女孩儿,“老大你说话啊!”


 已经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其实已经懂得了很多东西,她看到自己的母亲——那个常年被拴在墙角形容枯槁的女人转过头来,盯着自己,心中各种滋味百感交集。


 最后她还是‘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妈妈你别、别跟他们走,爸和奶奶知道错了,他们不会再这么对你了!我和弟弟以后也……”


 女人眼中唯一的光亮熄灭了,巨大的痛苦像潮水包裹住她。


 她想要挣脱地狱牢笼,面前就有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但将要伸出手时她却有些迟疑。


 长久的折磨削平了她骨子里的血性和勇敢,让她变得怯懦麻木、逆来顺受,尽管她对自己的孩子们很失望,可他们……他们毕竟也是无辜的。


 尤其是女儿,常常会在后半夜偷偷出来,给她塞一些零食添一条毯子。


 女人知道一旦自己跟着顾之桑走了,这个家、乃至这个村子也完了。


 迟疑之中,她没有看到顾之桑的目光越来越冷,还带着些淡淡的失望。


 “你想好了,就算这些人这样的自私、狠毒、无恶不作又残害无辜的他人,你也不愿意走?”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清明的意识有些模糊。


 一道影影绰绰的声音浮现在脑海中,发出了一声声诘问:


 值得吗?你是天之骄子、玄学天才,以后是要成神证道的,为什么要管这些凡尘蝼蚁的死活?’


 瞧瞧这样的人,懦弱无能、毫无骨气,就算你捅破了这里天、看似解救出许多人,可他们都已经是这样的废物了,也都和这个村子融为一体,你才是破坏他们生活、害了他们家人的坏人。他们不仅不会感恩你,很可能还要怨恨你多管闲事,替他们的家人求情。


 你为了他们染上因果,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神从不低眉,也不会着眼人间苦难,切勿被拉下神坛、染上凡俗气息。’


 瞧瞧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才是真正需要你拯救的。他们没有参与这些案件,还有更多不知情的参与者亲属,你毁了这个村子,把他们送进牢狱,那么这些无辜的子孙后代就成了罪犯亲人,他们会丢了体面的工作、失去原本幸福的家庭;


 这么多人的命,你要插手么?’


 ……’


 顾之桑的目光涣散一瞬,很快击破暮霭,重归清明。


 她看了眼掌心焦黑的伤口,用力攥紧拳头,捏散了最后一丝丝灰雾,冷笑了一声:


 “宵小鼠辈,藏头露尾!”


 那‘黑雾’竟然附着了一丝在她的伤口上,趁机攻击她的灵台,想要用这些话让她质疑自己的决定。


 只要她对自己的抉择产生一丝怀疑,这股极淡的力量就能抓住空隙、钻入她的体内。


 只是顾之桑心性坚定根本不被影响。


 顾之桑从不觉得自己是在救世,也没想过要插手谁的人生,更不愿意沾染因果、吃力不讨好。


 她只是觉得人不是生而就该被拐卖、被欺辱、被迫家破人亡……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无愧她的‘道’和本心,她只是在拨乱反正。


 有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是危险的、并非有利己身的。


 但必须要有人去做。


 男人的声音还在院子里叫嚣,说这是他们的家事,又被禾芈涂踢翻出去。


 这时被听到动静的邻居通知了的吴丰,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村中壮汉赶了过来。


 他四下扫视,面带冷笑和狠意: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岩村把你们当贵宾招待,你要闹我村民的家事、害我村子人的前途和性命!


 既然这样也别怪我们不客气,还是留下做客吧。”


 一群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壮汉正要扑上来时,声声鸣笛从村子外响起,响彻这天的傍晚。


 刚刚还面目狰狞的村民方寸大乱,“是条子?他们报警了!!”


 “南省警署办案,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请配合取证调查!”


 ——


 女人被赶来的警署人员解开锁链、搀扶起来时,下意识想要寻找顾之桑的位置。


 她还是想和顾之桑道一声谢,却发现那个女孩儿已经走出屋子了。


 顾之桑带着一身因果之气、站在院子中抬头看看天际。


 残阳如火,余晖洒在她的面颊和肩颈。


 当声喧渐淡,顾之桑睁开眼睛走出了院门。


 接下来她还要去一趟南省警署,把她现在知道线索、从那个疯女人身上看到的一些东西、以及一些玄学人士背后的推手都告诉警署的人,帮助他们更快、更详细地追根溯源,破获盘踞南省上空多年的犯罪集团。


 直到坐上警车的时候,郑晓娜还一脸懵逼,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两个村子里的不少人怎么就都被抓了、为何南省警方还要封锁这里。


 一上车她就对着选手们追问个不停。


 奚海红轻咳一声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


 她语气顿了顿,“唉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


 郑晓娜:?


 “怎么了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之桑睁开闭目养神的眸子,淡淡道:“郑女士,我要先告诉一个消息,不好不坏。”


 郑晓娜闻言,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顾之桑道:“你妹妹郑晓艳已经找到了,但是……”


 “她也疯了。”


 郑晓娜如遭雷击,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你、你说什么?”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痴痴傻傻、蓬头垢面的身影,可她不愿、或者说不敢去相信。


 顾之桑:“你刚刚已经见过她了,她其实……一直都在小岩村,那些知情的村民一直在欺骗你。”


 郑晓娜彻底崩溃了。


 她想到自己这些年一次次来到这个地方,带着爸爸妈妈在附近的村庄苦苦寻找。


 有一两次她们来到小岩村的时候,也远远看到过那个疯女人。


 当时她还没有那么胖、没有那么狼狈凄惨,郑晓娜和爸妈还觉得这样一个失智的女性往后日子很惨,只是唏嘘了一下便从她身边经过。


 郑晓娜和郑家老夫妻从未想过,他们找了一辈子的妹妹、小女儿,其实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对我们一家人?!”崩溃的郑晓娜泣不成声,悲痛难忍。


 开车的警员听着这肝肠寸断的哭声,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叹息一声:


 可恨的人贩子,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家庭!


 作者有话说:


 先把人抓了尘埃落定,后事下章交代。


 这一个案件是非常重要的案子,除却其他一切,是桑桑真的从‘神’性开始有‘人’性的转折点,我不知道我贫瘠的笔力有没有好好表达出来u呜呜呜u


 和缉/毒、爆破、消防等等一样,有的事情一定会有人去做,是值得尊敬的,我希望我的女主的道义中有这样的品质,所以请不要觉得她圣母(小声)有问题肯定是我这个亲妈没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