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 189 章

 卿舟雪以一己之力,将下界的灵力复苏至平衡,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为了不将上面逼到被迫下凡,她甚是谨慎地将下界灵力维持在先前的水平,既不多拿,也不少拿。


 但是天道死去露出的那一角,是时时悬在世人头颅上的一把大刀。


 只要人心的贪欲与傲慢永无止境,哪怕披上一层仙蜕,亦改变不了什么。


 “掠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她与云舒尘一同回了太初境。


 年轻的掌门尚刚踏进自己的宝殿,便被眼前的景象撼住——一阵阵魔女留存过的气息直冲云霄,整个春秋殿上都盘桓着一股子黑气。


 当然,别人看不见。


 只有卿舟雪这种极为敏锐的,才能看出这种“痕迹”。


 卿大掌门一路走进去,几次三番想要捂鼻子。当然这种举动有失体统,她只能默默抬手,在这四面八方都布下清洁咒一类的术法,似乎坚决不让半点魔气近周遭三尺。


 但是她正施着法,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手也慢慢松下。


 卿舟雪忍受着自己的本能,极力包容着这个魔气环绕的世界,包容着这群魔女的呼吸——她知道,大难临头时,仙魔本没有太多分别。


 她缓步向梵音走去,礼貌道:“是小殿下来了。”


 “掌门阁下。”梵音等她多时,她拢了拢华美的黑袍,嫣然一笑:“小西北幽天离北源山过近,我们打算将族群迁移到太初境东北面,放心,一定和你们那胆小如鼠的外门弟子井水不犯河水。”


 “嗯。”


 卿舟雪并不在意这些动向,若是生乱,也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压下的事情。


 当实力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时,诸多纷争,就像是瞧着群蚁在地上互咬。


 小打小闹。


 卿舟雪忽然理解了当年的太上忘情。


 她淡漠如斯,并不在意流云仙宗和太初境之间的斗争,也不在意争夺权力。门下弟子死了千千万个,与她而言也只是新陈代谢。流云仙宗的覆灭和新型大宗的崛起,亦只是寻常的轮回而已。


 是啊,就像春去秋来一般,本是没有什么好介怀的。


 卿舟雪也许应该感到悲凉,自己分明应该恨极了她。


 但是她却正在一步步成为她。


 ……不可以。


 卿舟雪无意中攥紧了拿剑的手,但她属实忘了手里此刻并没有佩剑——没觉得疼,丝丝缕缕的殷红从素白的手侧流下。


 颇有些触目惊心。


 梵音讽道:“卿掌门,怎么说话时都能走神?”


 卿舟雪略一回神,先看的并不是梵音,而是下意识对上云舒尘的双眼。


 云舒尘将她的手腕捉住,然后“啪”地一声打松了握拳的手。


 指甲掐出的地方已经平平整整,只是血迹仍在。


 “松开。”


 她蹙眉,“什么毛病。”


 “没事。”卿舟雪平摊掌心,示意她无需挂怀,“这样连小伤都算不上。


 云舒尘转过眼眸,再不理会她。


 这一日,掌门再次下令,与当年所做之事无异——将太初境的灵矿开采一半,悉数炼为丹药,由宗门统一保存。分发于较为靠谱的内门弟子手中,让他们随同其余弟子一同进入地下避难,维持秩序,尤其是维持剩余的灵脉不被私吞,违者依旧是死罪。


 余下的那些坑洞,依旧存蕴着还未散去的灵力,脉络相当混沌。


 外人无法探知里头是否有活人,哪怕知晓也无法确定踪迹。


 这是近乎天然的屏障。


 绝大部分的弟子迁入地下,窸窸窣窣,尽量低调。


 涉及身家性命之事,他们行动得格外迅速。


 整个太初境如搬空的蚁巢,一点一点地挪入地底下,空寂了许多。


 现如今峰上只剩下少数内门弟子,诸位长老,还有来自于魔域的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夜幕缓缓落下。


 这是世界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第一个长夜。


 黎明照样升起。


 夕阳同样落下。


 一切太平。


 卿舟雪每日例行去北源山巡视。她站在雪山皑皑之巅,观察着天地灵气流淌的方向。


 倘若不小心从那道口子里飘“上去”,她就会平衡地抽回来一部分,极尽温和而细致,避免惊动天上。


 “师姐?”


 卿舟雪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是谁。她放下手,讶然道:“你怎么来了。”


 阮明珠与她一同站在山巅,仰头看着那道漏口,她随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子。


 “没什么,在峰上太无聊,便出来逛逛。”她紧紧盯着那块缺口,问道:“你和他们交过手了?感觉怎么样?”


 卿舟雪沉默不语。


 阮明珠转眸盯着她:“这几日有些年纪尚小的师妹师弟,每天都在地下害怕到哭鼻子。白苏和林寻真总是这么哄人——有掌门在,一定不会出事的。”


 “就像你当年一剑斩破天雷那样,也像你在问仙大会上斗到最后那样……”阮明珠目光灼灼,“这次也一样吗?”


 卿舟雪沉默良久,轻叹出事:“其实连三成胜算也没有。”


 阮明珠呆呆愣了半晌,反而仰头笑了一声:“还好是我问的你呢。”


 “嗯?”


 “林寻真和白苏都不敢问你,这两个胆小鬼,生怕听到最坏的答案。”


 “那你不怕?”卿舟雪望着她灿烂的笑容,气氛的确轻松了很多。


 “怎么不怕?”阮明珠道:“我还这么年轻,肯定不想莫名其妙就……那个什么香玉来着?”


 卿舟雪道:“香消玉殒。”


 “对对。”阮明珠笑道:“还是你比较有墨水。”


 “你和我差不多。”卿舟雪淡淡道:“如是也有一百多岁了,很年轻么?”


 “不管。”她咬牙道:“你看云舒尘活了五百多年还在那儿蹦哒,你敢说她一声老?”


 “我只是觉得不年轻了,没说你老迈。”


 “好吧。”阮明珠放弃和她争辩,“但是……”


 她正色道:“往往越怕死的,就会输,死得越快。”


 卿舟雪回忆了一下阮明珠曾经总是不要命的打法,小师妹说这话兴许是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