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方才见到的是观娘的女儿?不像, 年纪也对不上。徐千屿心中有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抚养她长大的观娘,但不知为何, 家中好像抹去了她徐千屿存在的痕迹。
这房子和院落,就连定制的玉兔月亮灯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但就是说不出哪里古怪, 令最熟悉的地方有一种令人烦躁的陌生之感。
徐千屿心中急切, 透过雕窗与树木看向后院, 那里有人影闪动,稍稍侧耳便听到家丁问道:“小姐您看。”
小姐?
徐千屿想到小冬。她离家时, 叫小冬替她做家里的小姐, 若家里有别的小姐, 那只能是她。
可她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女声答道:“屋里的灯都换成陈记的走马灯,院子外面挂上一百个, 都贴上灯谜。人家出身仙宗,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还摆阔便是班门弄斧。倒不妨弄得有趣一些。”
小冬不可能是这样说话的腔调。
徐千屿一道神识探出, 掠过“小姐”挽在手中的绉纱披帛与刺绣裙头, 正对上一张白净又高傲冷淡的面孔。
水微微。
水微微梳着少女发髻,尚还不疯,摘下一朵花在鼻尖嗅闻, 模样有些陌生。
徐千屿抽回神识,隐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们方才踏入的这个水家,根本不是现在的水家, 而是多年前的水家!
那现在的水家人哪里去了?徐千屿正想出去, 两道冰针从身后射出, 窗棂下翕动翅膀的两只蝴蝶应声碎成烟雾。沈溯微拽住她袖子:“我们在阵中。”
“你醒了。”徐千屿返身给他调息, “你好些了吗?”
方才调过一轮,但他经脉里灵气逆流,她的灵气一进去便被击出来,沈溯微便不让她碰了。
“此处暂时还安全。”若非如此,他刚才也不会进门。沈溯微睁开眼,眼瞳变得极黑极圆,“我这会对魔气的感知下降,不大能感觉出来。”又过了一会,他启唇道,“对不起。”
徐千屿急了:“你干嘛要说对不起?”她发觉自己声量太高,声音马上蔫下去,“师兄对不起,不是故意凶你。”
她自芥子金珠内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他嘴里。
沈溯微通身紧绷,半昏半醒,牙关抵着。徐千屿喂不进去,急得俯身渡气给他。
两片唇刚一触,他身上剑气忽而化成无数藤蔓。徐千屿被扯进怀里,不想压着他,但是他的手压在她的后腰上,如桎梏加身。
沈溯微感觉怀里的人先是紧绷,又怕误伤他,放松温软地趴下来。他缓缓抚着她的后背,嗅着她身上气味,心魔贪婪翻滚着的欲念,好似因此得到了安抚。
徐千屿稍稍挪动,缓缓滑到一旁。随后沈溯微境中掉出一只木盒,落在床上。徐千屿打开一看,是她离家时观娘给的点心。
沈溯微道:“现在吃了罢,存不了多久了。”又忽而想到什么,他道,“雪崖洞闭关时,我将你的箱奁留给你,不是不愿存,是我若入魇,冰雪境会变得更凶,这些东西也都存不住了。”
徐千屿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我知道了。”
“为什么杀了那个雪妖,你会反噬这样严重?”
沈溯微道:“世上有五种火焰,自阳到阴分别为凰火、离火、中正之君的三昧真火,随后是深渊之火,你见无真用过;最后是青焰。青焰是世上极阴之火,粹生于水,若是使用,便主杀戮、毁灭,又叫‘地狱之火’。本是不能轻易使用的禁术,因为毁灭来的太轻易,便容易引修士入杀道。”
当日他就是这样,在瞬息之间毁灭了亲手养大的浮草申崇,毁灭了母亲,又令上一刻还群魔乱舞的宫人,下一刻成了扑地的尘土。若不是徐冰来及时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那青焰便会在寂静中无穷无尽地燃烧。
无数可怖的虚影和声响如鬼火,被徐千屿担忧看着他的目光驱散,肆虐的魔气又被强行压制下去。
沈溯微按了按她的发髻。徐千屿没有太多出春的经验。她一个人,应付不了这局面。
“你给我一个时辰。”他简短交代完此句,便闭上眼睛。
徐千屿见沈溯微如冰雕般没了声息,恐惧感攫住了她。她趴下去倾耳在他心口,直至听见清晰稳定的心跳,心绪才慢慢平复。
“不要扰他,只是入定而已。”芥子金珠内传来一道声音,将徐千屿吓了一跳,“他将经脉冻结,控制魔气。”
半晌鸦雀无声,无真的声音又道:“……我夺魔王的舍之后,很虚弱。”
徐千屿道:“所以?”
“一直在梦影筒内,睡觉。封闭五感。别怕。”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徐千屿表情复杂,复而面色沉郁,“师父,你是法修,你能看出这里是什么阵吗?为何会呈现出过去的事情?”
“是幻境。”
“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