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千屿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拒绝起床,观娘等了半晌,进屋来了。她温言软语在床边劝告半天,方才让千屿接受了房里丫鬟从即日起全换成了少年的事实。
“这是老爷的意思。”观娘道,“您不喜欢吗?”
徐千屿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于世俗规矩也不太懂得。但也因为不太懂,而不敢妄加评判,只是不大高兴道:“一定要如此吗?”
观娘思及水如山苍老的背影,狠狠心道:“日子久了,习惯便好。”
徐千屿抚摸着手上的帷帽不语。自上次观娘用帐子把郎中挡住以来,她已经从丫鬟那里知道,等月底过了十四岁生辰以后,若是外出见人要戴帷帽。
那么想必此次闺房内的大动作,也是因为要年满了十四岁。
成长的代价看来是沉重的。
劝说有效,观娘拉开帘子:“你瞧他们,有没有生得顺眼的,叫两个来贴身服侍,其他人外间伺候,陪你玩耍亦可。若是没有看上眼的,奴婢再去寻更好的来。”
徐千屿的目光从各色少年面庞上不大情愿地扫过一遍。
这些少年身高、胖瘦、年纪都相仿,姿容各有千秋,有英挺如剑锋出鞘,也有柔和羊脂美玉,但都是百里挑一的端正。
他们下颌微收,目光胶着于地。叫人打量挑选的时候,大约是害羞紧张,又暗中相较,表情都不够自在。中间唯有一个,长睫懒散垂着,看似混在其中,却像走神。
徐千屿便抬袖指:“他。”
那少年略有讶异地抬头,不敢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又左右顾盼,见真的是自己,不免欣喜万分,红润的唇角勾起来。他生得英俊可爱,这么一笑,表情便生动起来。
观娘却道:“再选一个。”
徐千屿痛苦地摇头。
真是一个也选不出了。
观娘却坚决随手指了一个人给她,随后退了出去。
这二人蹲下来,一左一右地服侍她穿鞋子。右边那位低头垂目,眉眼显得困倦散漫。他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却又仿佛专注多情,徐千屿忽而发觉,她方才一眼相中的这个少年,眉眼像谢妄真。
一想到谢妄真,她便又觉得晦气了。
“你下去罢,换个别人来。”她冷不丁抬起雪白的脚,在那少年肩膀上不着力气地蹬了一下,表示驱赶。但到底是迁怒无辜,她便从床头悬着的锦囊里随便抓出一把赏赐一丢,打发了他。
那少年原本正专注地给徐千屿穿鞋,他看起来不太会系那上面的一双如意玉扣,目光稍稍飘到了另一个少年手上,正拿着两端研究,忽而挨了一脚,他一怔,却也没露出惊讶的神情。
下一刻什么东西顺着小姐的裙摆一滚而下,铛啷啷滚至于他眼下,停住了,是一枚金灿灿,冷冰冰的元宝。
“……”
大概要感谢水府内严格的的训练,他松开那只绣鞋,顿了顿,捡起金锭,在手上握了又握。低垂眉眼,非常规矩地倒退着离开了她的视线,“我去浣了手,给小姐端水来。”
徐千屿懒懒应一声,自己踏上了鞋子,眼梢一扫,瞥见观娘指给她的另一个少年,此时正如劫后余生一般感激地抬头看着她笑。
徐千屿又瞅了他一眼,这相貌实在不对她胃口,还不如换了小冬来。
可是今日要陪外祖父吃饭,她再这么挑三拣四,便要迟到了。
徐千屿欲言又止半晌,想到了观娘的教导,便在室内戴上了帷帽,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先前赶走的那少年就回来了:“小姐,请漱口。”
徐千屿垂眼,白纱下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琉璃杯。
她方接过去,掀起帷帽,正要喝进嘴里,忽而,那琉璃杯在她手里晃了晃,口吐人言:“角色,恭喜你进入文本修补世界,我是本次任务的系……”
“哗啦——”徐千屿连杯子带水一并丢了出去。
琉璃杯盏一碎,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只当是意外,纷纷围拢到了床帐周围,早有一双手奉来一只新的杯子:“小姐受惊了,先不要下地,当心碎片。这边有新的,这是半温的,加了蜂蜜。”
徐千屿瞪大双眼,盯着琉璃杯好半天,才试探着接过杯盏。
“我是本次任务的系统,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你配……”
“哗啦——”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徐千屿在男丫鬟们惊恐的一片死寂中问。
无故连砸两个杯盏,已经将这群少年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僵立原地,竟无人敢应答。
随后,徐千屿便听到背后的圆枕上,清晰地传来了那个声音。与前两次的平板无波不同,这声音此次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能听我把话说完吗?啊?,你……”
还未说完,徐千屿已经将床上圆枕狠跺了几脚,然后将它用力砸进了脸盆,盆中水泼翻了,她人也窜到了床角,抱紧帷帽,背贴墙,瑟瑟然道:“快禀观娘,有鬼。”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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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晚些时候,观娘在床边抱着徐千屿,心疼地拍她的背。另有一丫鬟侍跪床边,手举铜盆,千屿长发散乱,对这铜盆干咳了半晌,脸颊上都咳出了红晕,什么也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