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宗落下了手里的黑子, “陛下好像有心事?”
王滇笑了笑,“太傅慧眼如炬,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陛下为国事日夜操劳, 忧思过度恐伤龙体。”闻宗不急不缓道。
王滇将白子落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王滇久居后宫,也不是长久之法,外面风言风语从未断过。”
“陛下想让王滇入仕?”闻宗问道。
“可是有何不妥?”王滇又捻了枚棋子,落了下去。
“陛下的决定自然是妥当的。”闻宗看着棋局道:“只是陛下为何心神不宁?”
王滇看着溃不成军的白子,还是将手里的子落了下去,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荀曜舞弊一案, 朕不想轻拿轻放。”
闻宗目光一顿,“陛下前几日不还说要循序渐进吗?”
“朕前几日在御花园碰到了崔琦。”王滇道:“崔语娴肯定要动作, 朕想先下手为强。”
闻宗沉吟片刻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崔琦入外朝。”王滇目光沉沉, “还要崔语娴亲手把他送过来。”
闻宗道:“陛下要的人自然会过来,老臣有一弟子,同承安乃是前后出师, 只是多年来醉心山水, 如今陛下用人之际,老臣斗胆一荐。”
王滇眸光微动, “太傅的弟子定然是好的。”
大抵古代的读书人都带着股凌霜的傲气,王滇看见祈明的时候, 不由就想起了百里承安和崔琦, 尽管祈明温和,百里承安高傲,崔琦冷淡, 性格天差地别,却总给他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但不管不怎么说,他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上个能谈得来的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祈明性子温和,进退有度,却又不会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而怯场,王滇同他谈了许多,从治国之道谈到今年的水患疫病,又谈到应苏坊的米价和点心,甚至还谈了些祈明在国子学发生的趣事,他口才颇好,讲得生动,王滇又健谈,两个人一直谈到了月上柳梢头,王滇甚至还留他吃了顿饭。
“朕同乐弘一见如故。”王滇笑着同他碰杯。
祈明笑道:“乐弘亦是,从前只听外人言道,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可尽信。”
王滇道:“方才你说赋税一事,精辟简明,寻常人可想不到这里。”
“我也是四方游历时所见,如今南赵东辰都着手改革,我们北梁不仅不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甚至还用回了几十年前的税制……百姓苦不堪言。”祈明面色沉重道:“崔氏一族更是借着皇戚的名头大肆敛财,侵占土地良庄……就算有心改税制,如今看来也遥遥无期。”
王滇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未必遥遥无期。”
祈明一愣。
王滇笑道:“不知乐弘可有意进户部历练一番?”
等他和祈明喝完了酒回到书房的后殿已近深夜,他看见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玩扇子的梁烨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自打那天早晨的荒唐事过后,梁烨就变得更加神出鬼没,他也有意无意地避着人,算算时间得有七八天没见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有点想他,那天早晨梁烨被他按着欺负,眼睛都红了他也没撒手,在气头上也没个轻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耳根发热。
就算这厮是个没心的王八蛋。
梁烨手里的扇子转得飞快,懒洋洋道:“朕大腿都破皮了,骑马的时候烦得很,结果回来就看见你又跟什么阿猫阿狗相谈甚欢,啧。”
王滇瞥了他一眼,坐在桌子前倒了杯茶解酒,“乐弘是闻太傅的学生,我打算将他安排进户部,你觉得如何?”
“朕说过,朝堂上的事你随意。”梁烨没什么兴趣道。
王滇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放心?”
梁烨将一根腿搭在软榻的靠背上,指着大腿根的地方道:“就这儿,前两天刚掉的痂。”
王滇喉结微动,垂下眼睛喝了口茶。
梁烨不满道:“朕一走七八天你都不问朕去了哪里。”
“你去了何处?”王滇垂着眼睛问。
“朕不告诉你。”梁烨笑着从榻上跳下来,拖了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拿过他手里的茶杯沿着他刚才喝的那小块沿儿舔了舔才喝了口茶,又将茶杯塞回去,嫌弃道:“一股酒味。”
“不想说就算了。”王滇又将茶倒满,端起来喝了两口,“我今天见了闻太傅,打算将崔琦逼到外朝,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梁烨撇了撇嘴,“你就是抓着那病秧子不放,今天姓崔的明天姓祈的,水性杨花。”
“…………”王滇懒得搭理他,敷衍道:“对,要杀要剐你趁早。”
梁烨啧了一声,拿脚踢他的小腿,委屈巴拉道:“朕腿疼。”
“我腿也疼。”王滇皮笑肉不笑道:“你还玩不腻?”
梁烨眉梢一挑,将王滇从凳子上拽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抱住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腿疼,头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