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在时,每日不饮上一杯,便是浑身的不自在。
我那时不理解您为何喜爱杯中之物,您也总说我只知争强好胜,不知享受之乐。
时至今日,历经千帆,我才知师父所言皆为真,只是……为时已晚。”
李莲花喉间像是塞上了一团棉花,仰着头将酒一饮而尽。
“师父,您且安心,这些年来我并不孤单。
您也知道,我有一个老朋友,十年未变,虽天天缠着我比武,却让我觉得他是一如既往的赤诚。
这十年我也交了两个新朋友,一个与您一样,最爱饮酒,为人洒脱又正义,于我有救命之恩。
另一个少年意气,直率坦诚,为人善良,如今已被我收为弟子。
您啊,有徒孙了。”
李莲花将杯子放回到桌上,站起身,“方小宝,来拜见你师祖。”
方多病虎躯一震,麻利的跪下,正正经经的行了大礼,上了三炷香。
只听他声音昂扬的说,“师祖,我是方多病,您徒儿李相夷唯一的弟子呢!
您不必担心师父,我会照顾好他,为他养老送终的。”
李莲花斜了他一眼,“现在就想着给我送终了?方小宝,你可以啊!”
“不是,养老!重点是养老!”方多病撇了撇嘴,抱怨道,“师祖,您看他,他以前也是这么喜欢挑人刺的吗?”
李莲花无奈的轻笑了一声,“起来吧,你还想跪到什么时候?”
方多病爬了起来,微微仰着头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从不轻易下跪。这不是第一次跪我师祖吗,多久都无妨。”
“行了,别贫了。你声音这么大,打扰我师父他老人家安眠了。”
方多病赶忙捂住嘴,讪讪的冲着漆木山的灵位鞠了个躬,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
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至东厢房,那是属于少年单孤刀和李相夷的房间。
往日一切,跃然眼前。
李莲花怅然的叹了口气,指着床边的箱子,淡淡一笑。
“这里放的便是你爹的旧物,你想看的话可以打开一看。”
方多病不免有些好奇,双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将箱子放到空无一物的床上,打开看过去。
里边放的不过是一些已经坏掉的小玩意,但这些玩意却让李相夷呆愣住了。
他送给师兄的银月弩被损坏,他亲手为师兄做的碧玉小刀被生生折断……
更有甚者,箱子的底部到处都刻着李相夷三个字,上边又用刀剑把字给划掉。
单单是这样,似乎就让他看见了单孤刀对他浓烈的“欲杀之而后快”的杀意。
失望之下,李莲花的眼底再度蓄上了一滴摇摇欲坠的晶莹。
少时,师兄待他很好。
那时他很倔,常被师父责罚,师兄总是替他受罚,渐渐的,师兄受罚的次数越来越多。
从那之后,师兄待他的态度越来越差。
他苦笑一声,原来一切真的早有预兆。
只不过那时,他太过天真,也太过信任单孤刀。
方多病手足无措的将东西扔回盒子,将盒子盖上,塞到李莲花看不见的角落。
李莲花唇角微动,“没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