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他在朝堂上的样子,但传闻中他要么不苟言笑令人敬畏,要么笑里藏刀令人忌惮,总归不是这样小心翼翼。或许正因为我见到的他总是不同,处心积虑的讨好、春风化雨的温柔、不经意间的脆弱、乃至偶尔流露的怯懦,都让我觉得我与他之间那妙不可言的关系,足以信赖。可细想来,这份特别虽真,终究难以与他肩上所负的大道相提并论。
我不懂的不是“无法相比”,而是明知折磨,为何不肯放过。
我怔怔地看着他,语气平和却难掩冷漠,“我昨日与你说得不够清楚吗?你明明知道,你与萱乐的关系,会给我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为何执意要来?当真是萱乐害得你这样,还是你纵容她害得你这样?”顿了顿,我眉心微蹙,“你明明知道,荣家若真的落难,我会记恨你们,为何还要告诉我?你能解释什么?你们的苦衷?你们一边毫无顾忌地做着让我无法原谅的事,一边言辞凿凿地说着你们的苦衷,当真以为我会在意你们的苦衷?你们希望我如何?忍耐所有的痛苦,然后不计前嫌原谅你们?”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深灰的眸子隐匿在昏暗的阴影里,闪烁不定。
他身形修长,柳青色的长袍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搭在膝上的手指骨节分明,有些不安地握紧又放松。
“终究还是被你看穿了吗?”他故作轻松,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声音微微颤抖,略微瞥了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指尖,“我有千万种疏远萱乐的方式,但只有受伤这一种办法能接近你。虽然笨拙,但你向来心善。”
话音落下,他摊开掌心,像是看着什么,“我心知解释不能得到你的原谅,但也知隐瞒会让你更加怨恨。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怎样才能两全?”
“你怎会想不到?”我凝视着他,一字一顿。
他那般聪明的人,早就有了答案。
关心则乱,情深不寿。
于他百害而无一利。
“我试过了。”他亦凝视着我,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世人万千,无人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