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那片树丛,陈雾才放慢脚步,他收到戴柯发的信息,说是看到他的来电才想起来晚会的事,朋友聚餐玩嗨了,把这事忘了,还说要玩两天,回了学校再去辅导员那谢罪。
“砰砰砰”
陈雾仰头,学校放起了烟花,一圈一个颜色,甜甜圈似的,璀璨壮观。
“高兴?”晏为炽扫他一眼。
陈雾:“啊?”
晏为炽把陈雾从台阶上拉下来,食指勾住自己脸上的口罩拨到下巴那里,混着薄荷清甜的气息含住他唇瓣,含了会退开:“丰富的大学生活。”
陈雾点了点头:“以前没想过。”
晏为炽揉了揉他冰冰的耳朵,给他把外套后面的帽子捞上来捂住:“都是你努力得来的。”
“我不来首城,就没这些了。”陈雾说。
晏为炽调笑:“那要是你当年不来春桂,你人生的变化岂不是更大,也更小。”
陈雾有点呆:“……是啊。”
“别往后看,往前看。”晏为炽牵着他的手晃动着,走过一盏盏路灯。
后面的十年没有我,前面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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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两头飞,猫狗都跟他半生半熟,刚熟悉了点,他就走了。
把他忘了,他又回来了。
晏为炽跟着陈雾进家门,猫狗对他叫得很凶,他要是听得懂,肯定是骂人的话。
陈雾在换鞋,晏为炽掐着他下巴,让他对着嚷嚷的猫狗,“你不管管?”
“豆豆,绵绵,睡觉去。”陈雾没有严厉训斥,就是镜片后的那双泪眼里没了柔意。
三花和黄狗夹着尾巴窜到观景台了。
“都还是小朋友。”陈雾把帆布袋挂墙边,“再大点就不闹了。”
不知何时按上去的挂钩,似乎是网购什么东西赠送的,很廉价,跟这个豪华奢靡的大平层很不搭。
晏为炽却很满意,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人在,房子才有温度。
睡前,晏为炽盘腿坐在床上,他把这次回来的机票贴在一个厚本子上面,已经贴满了很多页。
陈雾拿着胶水站在在一旁:“阿炽,你做什么都这么有仪式感。”
晏为炽一本正经:“仅限于和你有关的。”
陈雾抓了抓有点红的脸颊,他把胶水放在晏为炽手边:“我去给你熬药。”
晏为炽道:“不是补肾的我不喝。”
“降火的。”陈雾握住门把手,“我用小尺寸的透明袋子分开装,你带到伦敦去喝,喝完差不多就……”晏为炽掀眼皮:“怎样?”
“差不多就能回来降火。”陈雾说完就出去了。
晏为炽合上厚本子,异地的滋味真不是人能受得住的,半年就让他一个年轻小伙苍老了许多。
好在明年就能迎来转机。
他摩挲本子上的合照,指腹描摹陈雾柔顺的脸部线条,不假思索地叹息:“到时候可别是我回国,你出国。”
晏为炽扇自己,别他妈乌鸦嘴。
门外传来陈雾的喊声,“阿炽,你快点上床睡觉,明早还要赶航班。”
“知道。”晏为炽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寻思是不是该偷偷准备婚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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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又飞回伦敦了。
姜家的婚礼还在继续,目前为止最长的婚礼。
陈雾早起遛狗,他穿上运动鞋,一路跑到公馆附近的河边。
这个点四周没人,陈雾就把狗绳解了。
黄狗在草地上肆意奔跑。陈雾听着音乐做广播体操。
没过多久,原本撒欢的黄狗突然进入战斗模式,朝一个方位不停吼叫。
警告中带有戒备。
陈雾看到这一幕就有了心理准备,他拽着念战的黄狗就走。
那个方位有一个中年人骑着电瓶车往陈雾这边冲来,速度快得不正常。
然而他却在离陈雾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被连人带车放倒,一拳头砸晕了过去,他抓在手里的瓶子掉在地上,不明液体洒了出来。
是硫酸。
除了放倒他的人,还有另外一个脚步声正在隐去。
有两拨人跟着陈雾。
一拨是晏为炽安排的,也就是及时放倒中年人的那位,他表明了身份就走。
那剩下一拨是谁的人?
“季明川。”陈雾告诉打电话过来的晏为炽,“他不敢让我出事。”接着补充道,“在没有确定配方之前。”
“公关水军都是钱,你不要做什么,会有人做的。”陈雾安抚盛怒中的晏为炽,哄了好久,“豆豆立了一功,你请的保镖也很厉害,帮我说声谢谢。”
带硫酸的是季明川的粉丝。
或许他在配合姜氏的营销方法从中获利,但他低估了娱乐圈的疯狂程度。
这件事的起因是曾经的西德职高有人刷到季明川的新闻,于是爆料说当年他跟他哥关系不和,一中校草做错了什么,保安哥哥不原谅。
再就是婚礼上,新郎往入场方向看了三十五次,很明显是在等什么人。
等他哥。
等了三天,他哥都没出现。
明明讨论度那么大,季明川他哥相关的红黑热搜话题全都聚不起来,有势力在网络上进行管控。
越打压,越容易激起反抗的心理。
这才有无脑粉丝跑来替自己偶像报复欺负他的哥哥。
用的也是娱乐圈病态追星的方式之一。
有第一次,难免不会有第二次。
必须疏通,引导。
这次事发两小时之内,姜氏的公关收到上面的指令,开始变换策略,迅速清洗舆论,板正到主道上来。
一个生意人,长得好看是双刃剑,不是要出道也不是要当网红,最终还是回归到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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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城新贵风光无限。
多方都在看他接下来怎么走,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第一步是给一中捐了一栋楼。
当事人接受邀请前去走访,谈及自己曾经的志愿是这里,阴差阳错没来。
校领导带他在学校走动,摄像头捕捉到他眼里的深情。
给人一种遗憾的感觉。
校长说他没来念书,是一中的损失,还趁机表态,希望他能来一中讲授自己的求学路程,以及创业经验。
季明川尚未回答,他的助理替他推了。
没有那个时间。
校长只好就着遗憾一词争取了一番。
季明川说,不遗憾,一切都是为了遇见我的妻子。
把新婚妻子挂在嘴边,很恩爱。
一行装模做样的人路过操场,一群无忧无虑的少年在打球。
季明川走到滚落在地的篮球前,皮鞋踢两下勾起来,单手扣住,朝下拍了拍,向着球筐一抛。
球进了。
周围响起了成人世界的吹捧,少年人的口哨混着“好吊”“牛逼”“帅”。
“很久没打了。”季明川松了松领带,一身严谨禁欲减弱了些许,露出几分随性与烟尘味道。
校长问他上学时期是不是在篮球队。
“那时候只顾着读书。”季明川淡笑,“篮球是我哥教我的。”
赵潜看到这报道的时候,正在公馆吃陈雾做的南瓜饼配大葱,她嗤之以鼻。
陈雾没声音。
赵潜瞄他一眼,又瞄一眼:“哥,该不会真是你教的吧?”
陈雾两手拿着南瓜饼啃,含糊地发出一个音节。
赵潜惊得扔掉了手里的半根葱:“那时候你说你不会?!三分是瞎猫碰死耗子?!”
陈雾咽下一口饼:“不想说就没说。”
“……”赵潜呆滞了好一会,“所以你当时三分后的几个球都是故意瞎投的?”
陈雾睫毛轻动:“算是吧。”
赵潜连着说了几个卧槽:“你有这技术你不早说,我这几年都没有好好打过一次爽快的球,走走走,打球去。”
陈雾手忙脚乱地拿上了没吃完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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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没打成,赵潜耍酷地来了个扣篮就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陈雾以为她吃坏了东西。
“不是,”赵潜大咧咧,“我口子裂了。”
陈雾愕然:“什么口子?”
赵潜站起来把卫衣一捞,露出黏到里面打底上的血肉。
陈雾吸气:“多久了?”
赵潜放下卫衣:“没怎么记。”
陈雾抿住嘴角,眼角眉梢落满严肃:“说个大概的时间。”
赵潜说:“差不多两个月有了吧。”
陈雾的脸色变了变:“马上去医院。”
“不用了吧,我消消毒就行了。”赵潜不以为然。
陈雾把自己跟她的外套拿了:“你听我的。”
赵潜朗声笑:“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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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检查,好家伙,止血的小纱布落里面了。
怪不得这么久了伤口都没怎么愈合。
赵潜想过这个可能,但她懒得跑医院,就自己买了内服外敷的药,该吃吃该擦擦,糊弄到了现在。
陈雾在走廊等赵潜清创重新包扎,一见她出来就说:“潜潜,你不能这么马虎。”
赵潜被训了,没有丝毫反骨的迹象,她竖起四根手指发誓:“我的错,我一定吸取教训。”
陈雾欲言又止:“谁伤的你。”
赵潜没想到他会问:“你不是不多管闲事吗。”
陈雾无奈:“你叫我哥叫几年了。”
赵潜哈哈:“也是,咱俩谁跟谁。”她搭上陈雾的肩膀,牵扯到伤口眉头都不拧一下,“我这是一不留神让人捅的。不是在西德上学时期结的仇家。”
陈雾边走边听着下文。
“你还记得看话剧那次在洗手间外面起的冲突吗。”赵潜说,“让我等着的那小美女是我堂妹,名义上的。我是赵家人,就是常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个赵家,卖珠宝的。”
陈雾想了想:“你堂妹指使人伤的你?”
“是她老子。”赵潜五指抄进一侧短发里,将发丝往耳后拨了拨,“就那一次,后面可就自顾不暇了。”
陈雾说:“赵家前段时间好像就出事了。”
“离死还有点远。”赵潜耸肩,“这不还是能参加姜氏的盛大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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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跟赵潜坐扶梯去一楼,前面有窃窃私语声,说的是前天急诊室来了一个男的,脸上身上嘴里都是硫酸。
扶梯走下来了,赵潜把发愣的陈雾拉了出来:“哥?想什么呢,扶梯上也能开小差。”
“我去上个厕所。”陈雾把单子给赵潜,“你在这等我,或者自己先去拿药。”
陈雾去洗手间打电话:“阿炽,你能帮我查一下那天早上要害我的人现在怎么样吗?”
晏为炽没问为什么查,只说等着。
很快的,晏为炽打过来:“被淋了硫酸,密度控制得不大不小,吊着一口气生不如死。”
陈雾不说话了。
“跟我无关。”晏为炽道,“我喜欢简单粗暴,没有残虐的癖好。”
“我知道。”陈雾走出洗手间,“阿炽,我去陪潜潜拿药,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晏为炽叫他,状似漫不经心:“哪天我送季明川进去了,”
“我是说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