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炽端着烟灰缸,指间的烟抖了抖:“我什么时候表白?”
黄遇骚包地捋捋头发:“炽哥你问我啊,这我没经验,我一直都是被表白的那个……”
“回去再想。”晏为炽将半截烟摁进烟灰缸里,先出去了。
黄遇嘴角直抽搐,原来炽哥不是在问他,是他自作多情。他打给另一个发小:“昭儿,炽哥准备对陈雾表白了。”
姜凉昭不意外:“佛珠都给了,迟早的事。”
“陈雾肯定会答应的,他就等这个。”黄遇喷了团白雾,“在一起了,我们叫他嫂子啊?”
姜凉昭沉吟:“分开叫。”
“那我跟你一样。”黄遇没办法想象喊陈雾嫂子是什么画面。
两人聊了会,黄遇说:“昭儿,什么时候我们几个聚聚。”
姜凉昭是封闭式压缩教学,课业繁重,他这会还在整理知识点,疲惫道:“只能过年了。”
“你那什么狗屁学校。”黄遇骂完想起是晏家的,他讪讪地咽了一口唾沫,秀出疼痛文学,“你忙学习,炽哥忙恋爱,果然成长就是送朋友们走上理想的道路。”
姜凉昭直接挂了。
黄遇恶心完发小继续琢磨炽哥的初恋。
陈雾那么个大活人从春桂到首城,晏家真的就一点都不干涉吗,还是觉得炽哥年纪小,等他腻了自己解决感情?
爱情是有保鲜期的,期限一过就需要其他养分来维持。
如果没有,必定稀巴烂。
黄遇估算不出炽哥什么时候腻,他对陈雾的心思都坚持快一年了。
想到这,黄遇赫然一惊,还不到一年啊。
怎么感觉炽哥爱了几十年了。
黄遇把烟头丢烟灰缸里,十指交叉着放到脑后,吊儿郎当地向外走。
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第一次喜欢人,铁定汹涌,也铁定带伤。
希望陈雾能少点心眼少点技巧,对他炽哥坦诚点儿。
如果不是纯粹的喜欢,就放过他。
炽哥玩不过,谁都玩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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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晏为炽大脑过于活跃,十几年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乱跑,他挑挑捻捻,发觉值得让他老了拿出来回忆的都有陈雾的参与。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床离得远,享受不到那抹柔光。晏为炽于黑暗中让陈雾睡到他胳膊上面。
上一段感情伤到了,还没从壳里出来,只伸了个触角让他抓着。
那他知不知道我的心思?
知道。
余盏只是送个标本就被他察觉了,多敏锐。
晏为炽兀自笑了起来。
怀里的人发出含糊的声音,“阿炽……”
晏为炽一僵,他思绪飞快运转,竭力找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在床那头睡。
陈雾又没了动静。
刚刚只是梦呓,不是真的醒了。
晏为炽捏捏陈雾的手心:“做的什么梦,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
陈雾睡颜安宁。
晏为炽侧低头看过去,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做贼心虚地擦擦陈雾的头发跟脸,生怕沾到药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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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雾照常去厨房做早饭,途径餐厅的时候,他咽下了一个哈欠,惊讶地睁大眼睛。
餐桌上摆着烤面包,豆浆,玉米,白煮蛋,烧饼,蓝莓,稀饭,全都是两份,杂是杂了点,看着很有食欲。
厨房有响动,陈雾跑进去:“阿炽,早饭是你做的吗?”
晏为炽系着围裙清理台面:“不是。”
陈雾茫然:“家里只有我和你,我才起来,不是你还会有别人吗?”
晏为炽把豆浆机收进柜子里:“那你还问?”
陈雾:“……”
他搓脸抓头发:“我只是没有睡醒。”
“你都做好了,我就直接吃了,我刷牙去。”陈雾走出厨房又回头,“阿炽,辛苦你了。”
晏为炽似笑非笑:“平时你做饭的次数比我多,我是不是每次都也要对你说辛苦?”
陈雾缩着脑袋转过身,嘀嘀咕咕:“我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我真是睡昏头了,我去洗了脸就好了。”
晏为炽黑着脸把厨房的卫生搞完。
不一会儿,陈雾洗漱好坐到餐厅,他喝了几口豆浆,抓起玉米啃了起来。
玉米是老家寄过来的,虽然从冷冻里拿出来吃口感差了一点,却也比菜市场买的好。
陈雾边啃边说:“阿炽,玉米糯糯的。”
“嗯。”晏为炽回应。
这么大的房子没请人,依然干净整洁。明亮的晨光拢在他们身上,他们各自吃着早饭。
跟往常一样,晏为炽先吃完,陈雾扫掉所有残留,他把盘子里的最后几颗蓝莓捻起来:“碗我来洗就好了。”
“吃你的。”晏为炽收拾起了餐桌。
“我都吃完了。”陈雾快速吃掉蓝莓,起身和他一起收拾,“阿炽,你是睡不着起来做的,还是以后每天都给我做啊?”
晏为炽云淡风轻:“你想我每天给你做,我就每天给你做。”
一般人听了多少都会感动,陈雾不按常理出牌,他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吧,我有时候早上想吃馒头包子,你不会蒸。”
晏为炽:“……”
行了,下一步就是学做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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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在时间的齿轮上平平淡淡地转了过去,陈雾把南园的药材养得很茁壮,没有一株蔫的。
余伯来找陈雾,领他去了大院的鸟舍。
陈雾没东张西望:“余老先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余老给了他一个文件袋。
几只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叫,陈雾打开文件袋把手伸进去,摸到一沓资料:“这些是什么?”
“国内适合你的学校招生信息。”余老在给他手里的一只鸟拔羽毛,残了的都给薅掉。
陈雾万分愕然。
“回去翻翻,”余老说,“文凭学历确实比不上能力,但它是衣服,是门锁。”
陈雾慢慢地眨了下眼睛:“成考吗……”
“我看你对我儿子吃的药材挺用心才叫人给你弄的这些,你自己考虑。”余老拿了个锉刀,给鸟锉挫有点长的喙尖。
“好的,谢谢您。”陈雾拿着文件袋离开了。
余老对着鸟哼道:“他那是什么反应,不会不当回事吧。”
“考试哪有容易的,不试试就放弃,像什么样子。”
“很多年没上学了,重新提笔确实难……可能是怕考不好影响自信心。”
“罢了,人各有志。”余老失望地叹了口气。
余老都说服自己尊重别人命运了,儿子却说他在网上查了,那孩子报了11月的自考。
那份资料里有成考自考两条路,各个地方的考试时间不同,今年首城这边的自考11月还能报名,来年1月考。
不过时间太短了,报名了也没用,最好还是明年准备好了再报考。
11月的还不得考一堆蛋出来。
算了,报了就报了吧,找找看书做题的手感。
余老在储藏室走了几圈,让人把南园的辛勤园丁叫上来,指着墙高的书说:“自己搬到南园,下班带走。”
陈雾目瞪口呆:“好多啊。”
余老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没读过几本书,得了,11月考试肯定全是蛋。
“每本书都是我的珍藏品,缺页或者脏了哪里,你裤衩都得赔掉。”余老不讲情面地威胁。
陈雾收回视线,郑重地说:“我会收好的。”
“那我现在开始搬了啊。”他爬上书山旁边的小梯子。
余老看梯子晃动,忍着不去扶,摔下来才能长记性,那么高直接爬都不考虑后果。
哪知不管梯子怎么晃陈雾都没有摔,很稳地拿着几本书下来了。
余老咳嗽两声:“月底你跟我出一趟远门。”
陈雾停下翻书的动作:“去做什么?”
余老:“去玩。”
陈雾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问了废话。”
余老抠抠指甲缝里的泥巴:“带你去旁听,回来写一篇论文给我看。”
陈雾:“……”
他讷讷:“老先生,我初中都没念完。”
余老当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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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林业界交流会举办地在新碃,首城林科院退休了的余老出山了,身边还带着个陌生的年轻人。
余老的学生对他也很关照,大家都在猜他的来历。
陈雾给余老拎包捧着茶杯,队伍走到哪他就去到哪,没有他说话的地方,他也不会找存在感。
中午一行人结束饭局去了承办方准备的酒店。
“论文的事别担心,我到时会给你一些资料参考。”刘瑜严肃提醒,“不能抄。”
陈雾感激道:“谢谢。”
刘瑜刷卡打开隔壁房间:“有事叫我。”
“好的。”陈雾在铺着柔软地毯的长走廊站了会,拿出兜里的手机。
晏为炽那头有些许嘈杂:“到酒店了?”
“到了。”陈雾找房卡,“酒店靠着一片湖,很大,我今天见了很多林业专家,听他们去过哪个地方调研,考察过哪些产业,他们都很厉害……”
晏为炽听着陈雾的唠叨,他在山里,这几天是越野摩托比赛,赛道是一面山壁。
空气里泥土飞扬。
晏为炽把口罩拉下来点,喝了口陈雾走之前给他做的奶茶:“不要想太多,就当是去玩。”
“别怕。”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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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没焦虑,他把从首城带来的苹果吃了,盘腿坐在床上看书。
一晃天就黑了。
陈雾下去吃了碗面回酒店,继续看书。
余老端着茶杯来找他,问他把那些书搬回家以后看了多少。
“不记得了。”陈雾给余老的茶杯加一些水,“我看得比较快。”
余老蹙眉:“不是看得快就行,要吃透。”
陈雾把床上的书理起来:“我知道的。”他坐到房间空着的椅子上,“您是要和我说明天旁听的注意事项吗?”
余老吹了吹寡淡的茶水,不知道是风水问题,还是命里注定余家人丁单薄,他的妻子在世时为他生过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和女儿们都没活过幼年,只有小儿子活过来了。
小儿子体弱多病,一园子的药材喂养长大,中学那会儿一声不响地出柜了,他也没动肝火,人能蹦能跳就行。
很多事都是摔了跟头就看开了。
余老望着激发他收徒冲动的小辈:“你觉得我迂腐吗?”
陈雾忙摇头。
“余家主要在林业种植业发展。”余老突兀道,“这个领域余家说第二,没有哪家敢说第一。”
他掷地有声:“即便这样,我们余家人也不骄傲自大,随便欺压吞并其他企业搞什么一家独大帝王之家,而且在余家恋爱自由,事业自由,婚姻自由,人格自由。”
陈雾听得一愣一愣的。
余老鄙视道:“像那种掌控子女婚姻,规矩比牛身上的虱子还多的家庭,千万不能进!”
见陈雾还是那副呆样子,余老把茶杯一端,气鼓鼓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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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陷入寂静。
陈雾坐回床上看了会书,拨了个电话:“阿炽,你们家那么大,你以后会联姻吗?”
“不会。”晏为炽在观景台看星星,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陈雾迟钝片刻:“我没有问现在,我问的是……”
“都不会。”晏为炽懒声笑,“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