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他们早早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这时候，李龙已经将李强他们开剥好的一小盆沟鱼裹着面糊炸了出来。

    中午饭是来不及做了，晚上还不好说能不能做饭，这鱼就当零嘴了。

    长期生长在这里的人是知道黄风的厉害的。

    生产队这里，每年的春夏之交，曾经长期会有一段时间刮黄风。这被后世称为沙尘暴的天象并不是那个流传挺广的短视频里那样，沙子随着风像云雾一样吹来。

    怎么形容呢？

    李龙记忆最深刻是的看木乃伊系列电影的时候，那个法老化身一团风沙吹过来的时候，就那种感觉。

    此刻看着西北天空，黄风就像一堵墙在缓缓迫近。

    说是缓缓，其实速度很快，但因为整体上并不突出，就是一堵墙那样整体推进，所以看着觉得挺慢。

    弹幕徐进的感觉。

    回到院子的李建国和梁月梅急忙把马放进马圈，李龙这边已经煮好猪食备上了。

    “大哥，嫂子，这黄风后面搞不好得有雨，备一些柴火在屋子里吧。”李龙说道，“我马号那边还行，你们这里不好弄。对了中午饭就别做了，我买了包子，也不算凉，正好吃。”

    “行行。”李建国连连点头，“那你也快点去马号吧。这黄风也不知道刮到什么时候。”

    通常黄风过后，会来黑风，下大雨，那种睁眼都没办法睁眼的大雨。

    少部分黄风过后，是灰蒙蒙的阴天，天上的黄沙会慢慢落下来，这个谁也说不准。

    好在家里有收音机，也不至于太无聊。

    李龙往老马号走的时候，顺便拐到了陶大强家里。

    陶大强正在院子里收拾着东西，看李龙过来，苦笑着说：

    “龙哥，看这天气不能逮鱼了。”

    “那就休息一天。”李龙笑着说道，“也不能天天忙，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对了，这五块钱给你，今天卖鱼的钱。”

    陶大接过钱来，憨笑着收进兜里。

    “那我就不进屋了，”李龙说，“我得去马号那里，看看老罗叔有啥要帮忙的。”

    陶大强目送李龙离开，他进了院子，犹豫了一下，那钱没给陶建设。

    老马号这边小鹿略微好一些了，狍鹿子伤口也有好转，已经可以瘸着腿慢慢走路了，最活泼的还是那几头小野猪，哼哼叽叽的叫个不停。

    李龙曾问过老罗叔会不会嫌烦，老罗叔说如果没有它们，自己这边才无聊哩。

    老马号这里设施齐全，就是柴火也是堆在墙下，灶是在屋子里面，不担心下雨会无法做饭。

    老罗叔已经吃过了午饭，这时候正在看天。

    “黄风过后，应该是会下雨。”老罗叔经验比较丰富，“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等吧，”李龙说道，“反正咱们也没啥事。”

    “那倒是。”老罗叔笑笑，“反正没事，我先把下午的猪食煮出来。”

    狍鹿子和小鹿吃的草料都可以生的，野猪喂着就得有熟食，这是喂养习惯造成的，按常理来说，生的也没啥。

    只是老罗叔已经习惯了。

    李龙没跟着帮忙，他回了自己的屋子。

    没一会儿，黄风来了。

    先是风越来越大，然后那堵缓缓迫近的“沙墙”终于将整个村子笼罩起来，风裹胁着沙子、尘土击打着面前的一切，呼吸间能闻到那股子呛人的尘土味儿，李龙急忙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天地间一片昏黄，他抠了抠鼻子，抠出一块土来。

    风越来越大，李龙能够想像如果有上帝视角，能看到一大团黄色的沙尘随风涌过来，吞噬着面前的一切。

    尘土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很响，小野猪的叫声在这动静里都显不出来什么了。天地间除了风的声音再无其他，偶尔会有被风吹起来的破袋子旧衣服啥的摔打在院子里，然后再被风吹走。

    李龙已经能够想像，等风停了之后，满院子，包括老罗叔新种的菜叶子上都会落一层黄土细沙。

    他在屋子里没啥事情，但随手捡了一本书去看。

    《七剑下天山》已经看完，现在拿的这本，是不知道从家里哪个地方翻出来的《永昌演义》。

    这里面描写的场面挺血腥的，如果让小孩看着肯定是不适，李龙看的时候是带着一些猎奇的心态，他对于大顺王李自成手下那帮人的外号挺感兴趣。

    天色越来越暗，李龙索性点起了油灯——这段时间他看到路边有架线改线的工人，想来距离通电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吧。

    外面风声小了一些，李龙站起来，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天依然暗着，不过黄风已经过去了，地面果然如想像的那样，一层细细的黄土，像是被扫过之后又洒下来的土一样。

    平时因为要喂狍鹿子、小鹿落下来草叶子早就已经没有了，干干净净。

    除了黄土。

    然后就一大滴雨滴了下来。

    李龙抬头，看到天上的乌云——不，应该叫黑云，那云层极低，感觉就几十层楼那么高，看着都非常的压抑。

    雨滴也极大，打在地上，不光会溅起一团水，还能打起一团尘土来。

    然后越来越多的雨滴扑打在地上，很快就将地面全部打湿，然后开始汇成小溪流，向着低处——院外流去。

    老马号建的时候选的就是高地，当时又打下了足够的地基，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一层，所以里面几乎存不住水，都往外流。

    老罗叔听着雨声，也打开了门，看着满院的雨水，说道：

    “这雨下下来，还怪清爽的。”

    是啊，挺清爽的。

    后世倒是很少再有黄风了，但每年四月底都会有几场大风。那时候几乎不种粮食了，全种。这个季节是刚种下去，还没出苗的时候。

    风大了，会把薄膜刮掉。薄膜一旦刮乱，那就相当于白种，需要重新补种。

    李龙记得最崩溃的一次，不到十天时间，补种了四次，有内地过来承包土地种的女人坐在地头上哭，因为承包的土地多，还没长苗，就已经赔了一百多万……

    现在没那么大的风，但沙尘暴也让人受不了。

    而且一年也不止一次，好几次。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很快就流淌成了河，水溅进了屋里，李龙的鞋子都湿了，他便退回到了屋里。并没有关门，潮湿的气息进了屋子，把原本黄风带来的燥热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