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法事

 如今季老爷已死，是否要继续追究下去，只看朝廷的态度了。
　　牵扯到淮安王，难保皇上会轻易揭过。　　难道季家……　　盛南锦不敢继续往下想。　　很快季家放出了消息，季老夫人的丧事一切从简，不再大张旗鼓的操持，停灵七天后便葬入季家祖坟与季老太爷合葬。因家中琐事太多，一切吊唁祭拜全免。　　众人议论纷纷。　　“季老夫人去世，季家二老爷会不会回来奔丧？”　　“他不是被贬官了吗？这时候怎么能赶得回来？路途如此遥远，一来一往要多少时候？旁人等得，死了的人还能等得了？非放臭了不可。”　　“依我说人都已经死了，哪怕回来也见不着活气，那还回来做什么？倒不如安安心心地在任上做官，将来要是能重整旗鼓，地下的仙人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季家立家百年，什么事儿不是风风光光地办？之前为了季老夫人过寿，又是灯会又是长街宴，可你看看，如今人死了，却连吊唁都免了。可见这人还是不能太享福的，要不然这祸事跟着也就来了。”　　旁边有人不满地道，“你这是什么话？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季老夫人才是真有福气的人，活着的时候有吃有喝，要什么有什么，死后的哀荣有什么用？有道是活着不孝，死了乱叫，那都是摆给外人看的。穿到自己身上的，吃到自己肚子里的，那才是真的！”　　大家七嘴八舌，都留神盯着季家的一举一动。　　季家言出必践，按照胡管事的安排开了票号，一时间百姓都拿着存单蜂拥而至，季家的票号开了一上午，库房里所有的现银便被兑没了。　　百姓们再次围堵到季家大门口闹事。　　季家紧急调用周边商铺的现银。　　盛南锦开始担心季寻汌的安危。　　从京城到句容走水路的话，他早该回来了，究竟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儿，为何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呢？　　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就在盛南锦忧心忡忡之际，孔冉再次登门拜访。　　盛南锦以为她带来了什么消息，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孔冉道，“季老夫人在咱们县里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如今她驾鹤西去，咱们人不能到家里去拜祭，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想约你去慧心庵给她老人家做场法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盛南锦这些天也一直坐立难安，听了孔冉的话后立刻道，“行，咱们明天就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坐着马车去了慧心庵。　　住持岸清师太亲自接待了她们，听说是为季老夫人而来，她表现得很是冷淡，“逝者已去，生者也不能为她多做什么。咱们庵堂少做法事，不如为她诵一诵《往生咒》好了。”　　这也太糊弄人了！　　孔冉气得说不出话来。　　盛南锦一拍桌子，怒道，“当初你慧心庵落难，季家又出钱又出力，这会儿庵堂修好了，你翘起尾巴不认人了？亏你还是个吃斋念佛的出家人，简直比我们红尘中的人也不如。怎么，师太是笃定季家要倒了？若是季家挺过了这次危难，今后难保你慧心庵的香火还能像从前那般红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师太还是别门缝里看人的好。”　　岸清被骂得满脸通红。　　盛南锦更是直接甩下了一百两的银票，“我就问你，这法事能不能做？”　　岸清收了银票，喜笑颜开地道，“能做能做，贫尼这就去安排。”说完便脚不点地地走了。　　孔冉看着她的背影，不齿地道，“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从前季家好时，大家路过季家的门口都恨不得停两步歌颂季家的恩德，如今季家出了事儿，每个人都恨不得撇清了关系才好。句容县有几个没受过季家好处的？这样翻脸不认人，实在让人心寒。”　　盛南锦淡然道，“趋利避害，这就是人性。你也不用动气，旁人怎么做咱们管不着，只要你我问心无愧，那便行了。”　　孔冉点了点头。　　收了银子，面子上的事岸清还是很会做的。没一会儿就把法事操持了起来，盛南锦和孔冉上了三炷香，心中都在为季老夫人祝祷——希望她能早登极乐，不受黄泉隐世之苦。　　两人都不愿在慧心庵吃斋，法事一完成便要离开。岸清再三挽留，两人还是出了庵门。　　岸清心里明白，自己这次算是把人给得罪了。不过两个黄毛丫头，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送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孔冉白了她一眼，牵着盛南锦的手出了慧心庵的大门。　　没想到孔家的人居然从县城追了过来。　　孔冉有些意外地道，“出什么事儿了？”　　孔家跟车来的婆子道，“太太要您赶紧回去一趟。”　　孔冉莫名其妙，明明出门时还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急成了这样？　　她只好告别盛南锦，坐着自家的马车离开了。　　盛南锦也没心情闲逛，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一行人沿着山路向县城驶去。　　结果才转了两个弯，马车的车壁上忽然‘咚’的一声，仿佛有人在外头用拳头捶了一拳。　　盛南锦一惊，忙叫停了车。　　车夫也觉得奇怪，围着马车转了几圈没看出什么异样，一脸纳闷地道，“大小姐，小人也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了。”　　盛南锦只好吩咐道，“接着走吧，赶快些，早些进县城就好了。”　　车夫点了点头，挥动马鞭继续赶车。　　只是才走出一小段路，车壁上再次传来了声响。　　接连两次，可见不是意外。　　陈六儿媳妇紧张地道，“是不是遇到山贼了？”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山贼？”盛南锦不信，径自下了马车。她刚刚听得十分清楚，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在车壁上看到了一个小坑，像是被小石子一类的东西砸出来的。　　她警觉地四下望去。　　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如今春意正浓，绿叶挂枝，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忽然间，盛南锦看到了一双眼睛。　　幽黑、警惕，像是一只守株待兔的狼。　　盛南锦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转身就想跑。　　但脑海中又飞快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双眼睛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再次回头，迎上了那道目光。　　树叶微微晃动，露出一张苍白的人脸。　　盛南锦大吃一惊。　　她不敢置信，急忙沿着山坳跑了过去。　　事发突然，车夫和陈六儿媳妇等人都愣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盛南锦已经跑出了老远。　　盛南锦快步来到树丛深处，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真的是你！”　　季寻汌虚弱地翕动唇角，“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