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移动步伐，往窗户外面看去。

    远方。

    是一片钢铁丛林。

    高大的烟囱，矗立在天空底下。

    工业风非常强烈。

    倒不用担心上班的时候会被打扰到，附近厂区基本早就停工了，放眼望去的地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工业遗迹。

    开阔的厂区，一点也不影响视野。

    虽说没有高层的俯瞰。

    但有着清净不受别人打扰的环境，也算是各具特色。

    不管后面两人的交谈声，李洛扫视一圈下方，后院的面积也不小，粗略估算得有四五十平米，别看是工厂里面，这里却绿草茵茵。

    又用两米多高的围墙和外界间隔起来。

    私密性极佳。

    是个团建烧烤的好地点。

    在798租房子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用现在还算是比较低廉的价格，获取到其它地方所没有的舒适和宽敞的空间。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搞艺术工作的选择这里。

    短短几分钟后。

    高跟鞋的声音向自己靠近。

    “老板。”

    林月来到窗户旁边站好，非常有条理地说明白对方开出来的条件，一项项都在笔记本上罗列地清清楚楚。

    就这个价格，让李洛挑起眉毛。

    “对方非常有诚意。”

    林月合起记录本，点头说道：“之前我出于工作的缘故，对这个地方有一定了解，现在开出来的条件就跟半租半送差不多了。”

    “你看？”

    “就这里吧。”

    李洛点头，将事情敲定下来。

    有个强力助手还真不错，自己只需要做决定，具体事务都可以由对方搞定，省下很多和别人磨嘴皮子的功夫。

    又回去商谈几句，林月正式达成口头协议。

    将这栋小红楼租下。

    李洛也上前和对方握手，表示一番感谢。

    甚至一分钱押金都没交，他们就拿到这个地方钥匙，三天之内到管理处补上租赁合约就行，陈经理还非常慷慨地给出三个月的装修期。

    说白了，就是再免三个月房租。

    再次表示感谢。

    林月将对方送出小楼。

    又甩动钥匙，迈着轻松的步伐往楼上走去。

    李洛一改刚才略微端着的样子，正兴致勃勃地在里面大空间内来回踱步，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格外振奋。

    “这里弄个卧室。”

    他对着林月招手，快步来到角落：“衣柜、浴室，都得配齐。”

    “这边是办公桌。”

    “会客区，在这个地方弄张茶台。”

    “搞个大电视。”

    “这里可以放跑步机，健身器材。”

    “吧台。”

    “再来个大书柜，咱们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看着李洛一点点讲述该怎么布置小红楼的样子，林月微笑地打开记录本，将他的想法粗略地记录下来。

    从无到有搭建起属于自己的地方，本就会让人觉得兴奋。

    那些经营建设类游戏的乐趣就是如此。

    “大体就是这样。”

    李洛停下脚步，满意地点头道：“整体装修风格以明快为主，包括楼下也一样，不要弄得太过小气巴拉的，办公环境往舒适来搞。”

    “就算以后人手扩张，我觉得有七八个人绰绰有余了。”

    “这件事情交给你负责。”

    他看向林月，继续嘱托道：“等下回去了，我把公司资料交给你，账户上还有两百万片酬，你这段时间就忙接下来几件事。”

    林月将笔尖停住，打起精神。

    这些本来就是份内工作，当然得自己来负责。

    “第一，跟进工作室装修，除了我说的那些东西外，其余全都由你来把关。”

    笔尖龙飞凤舞，将这句话记下。

    林月深感满意。

    多干活不怕，就怕领导到处指手画脚。

    “第二，给洪琻宝慈善基金会打五十万过去，这是我之前就答应下来的。”

    洪琻宝慈善基金，五十万。

    林月记录下要点。

    鞍踏也有相应的慈善工作，她平时就接触不少，所以对这种事情不算陌生，在别人看来天文数字一般的金额，她感觉其实还好。

    并不会觉得惊讶。

    企业也好、个人也罢，打造乐善好施的形象出来还是很重要的。

    想得开点，就当做是烧香拜佛。

    “第三，给你自己买一辆公务用车。”

    李洛走到林月身边，将其揽住：“虎头奔暂时没办法，先来辆三十万左右的吧，先委屈你了，不过以后咱们肯定不止于此。”

    别人以前出入都是星级酒店，开的是百万级豪车。

    来到这里，待遇方面狠狠降了一截。

    李洛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

    林月连忙摇头，出言婉拒道：“既然资金不多，先买上一辆十来万的代步就行，剩下的钱用来做公司运营。”

    拢共才两百万。

    上来咔咔就要花掉八十万。

    这个架势，着实有些把她给吓到。

    要不是考虑对方的面子，林月甚至想拒绝这个提议，自己出钱买辆车就好。

    “我坚持。”

    李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说道：“该是你的待遇就是你的，十来万的车怎么能衬得起我经纪人的身份，好歹也给你弄辆帕萨特吧。”

    “至于运营。”

    “你如今不是在鞍踏了，咱们没什么运营成本。”

    他松开手，乐呵呵地笑道：“剩下的钱你花个三十来万装修，估计也差不多了，放心，公司资金再充裕不过。”

    林月也反应过来。

    和鞍踏相比，明星工作室的运营成本微乎其微。

    大一点的工作室，也就十来个人。

    而现在，需要支付的不过是房租水电以及自己和吴玉的工资，剩下这些钱再撑几年都够了！

    “工作方面你先不急。”

    李洛从怀中掏出雪茄，捣鼓两三下后点燃：“反正这几个月我基本都是在休息，要是有合适的代言就接一接，大把时间给你慢慢适应。”

    不比做其它事情。

    当一个演员已经乘风而起的时候，剩下的事情不过是顺水推舟。

    从无到有将一个演员打造起来。

    这才是困难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着公司的事情慢慢商讨，空旷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陪哥玩几个晚上，那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王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那可是有台词的角色，就站在主角后面，能在镜头前露脸的，想要这个机会的人海了去，我这是在帮你知不知道？”

    “别这样，王哥。”

    “别乱动，哥喜欢你，稍微一会就好，我很快的。”

    “啪~”

    “妈的，你这个臭婊子敢扇我，别想在剧组待着了，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在这一片接到戏，艹！”

    在如同幻听般的怒骂中。

    昏暗的地下室内，一双明亮的眼睛猛地睁开。

    凌乱的呼吸跟着响起。

    又逐渐变得平缓。

    “欧~”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们去吃晚饭了，你要一起吗？”

    “谢谢。”

    蜷缩在床上的女人声音略微沙哑：“我还不饿。”

    “好。”

    一声回应过后。

    几道脚步声渐渐往上走去。

    直到动静消失，王欧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再次闭上双眼，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再也睡不着。

    脑子里，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那油腻的秃头。

    大肚腩。

    发黄带着烟渍的牙齿，以及急哄哄往自己身上摸过来的手。

    现在还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一巴掌抽出去心里倒是舒坦，可现在不仅丢掉工作，估计在北影厂附近找活都难了，拍广告的工作又不好找，竞争越来越激烈。

    想到一桩桩烦心事，王欧胃部隐隐作疼。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翻身从床上坐起，周围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各种杂物和锅碗瓢盆胡乱地堆积到一起，空气很是浑浊。

    像她这样的北漂，足足有数十上百万人之多。

    在外面光鲜靓丽。

    可回归到住所，一切都被打回原形。

    为了节约成本，蜗居在地下室属于北漂们的常态，就这十来平米的地方还是她咬着牙租下来的。

    尽管旁边那些人睡觉打呼噜，晚上各种折腾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起码有个独立的生活空间。

    经济条件更差的，就只能去住群租房，不仅二三十号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面，还得忍受极其恶劣的生活环境。

    缓过神后，王欧将电灯打开。

    她又抓起一瓶矿泉水倒进锅中，滴滴按动电磁炉。

    呆呆地看着锅里的水，等到变得沸腾后，抓起一把挂面放进去，片刻之后再往里面打上两个鸡蛋。

    短短几分钟后。

    吸溜吸溜的声音很快响起。

    王欧一边吃着嘴里的面条，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

    不像其他人在困难的时候可以跟家里倾诉，她默默擦掉眼泪后，大口大口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又将鸡蛋塞进嘴里用力嚼动。

    唯有这样做，才能让身体暖和起来。

    “铃~”

    正在喝着面汤的时候，放在角落中的手机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响没两下，又突然中断。

    王欧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披起外套往手机抓去，那里是唯一信号稍微好点的地方，能够打进来，但是想要通话还是挺困难的。

    看着上面陌生的电话号码，心里泛起迷糊。

    不过她很快打开门，快步走上楼梯。

    管他是谁。

    指不定就是一个工作机会。

    来到信号好的地方，王欧正想回拨过去，电话再次震动。

    “你好。”

    她迅速按下接听。

    “你可真难联系，打了好几次都是忙音。”对面先是抱怨一句，略带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样，等下有没有空出来吃个宵夜？”

    “你是？”

    王欧一阵懵比。

    “李洛。”

    对面很干脆地给出答复。

    听到这个名字，王欧身体微微摇晃。

    北电附近，黄亭子小区。

    老东北烧烤。

    出租车靠近路边缓缓停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车内下来，单论姿色，对方并不逊色于经常在附近出没的北电表演系学生。

    就是这个穿着，有些略显清凉。

    长筒皮靴。

    修长的双腿被黑丝包裹住，牛仔短裙非常惹人注目。

    v领t恤中，白腻的乳肉若隐若现。

    外面再套着一件薄外套。

    打扮虽然有些不合事宜，但仍算得上非常飒爽的都市丽人。

    深吸一口气。

    王欧迅速移动目光，搜索起正主。

    她的表情有些发愣。

    在一个星期之前还星光璀璨的李洛，此时却穿起一件绿色军大衣坐在烧烤摊角落中，手里抓着一串烤腰子吃得眉飞色舞，膝盖还在不停地抖动。

    给人的感觉，就是吃得美极了！

    王欧缓过神后，又悄悄地将t恤往下扯了扯，再亮出一些春光。

    之前参加节目的时候，上来就约自己吃宵夜。

    虽然有些慌乱。

    但她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说实话自己完全就是个路人甲，突然就收到这种邀约，在王欧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会觉得对方无非是看上自己这张脸蛋。

    昨天的事情，她经历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没办法。

    潜规则无处不在。

    李洛之前突然的邀请让她忍不住就往那方面去想，心里面抗拒和期待都混杂在一起，滋味极其复杂。

    要真是这样，自己无疑蹬上捷径。

    可是以这种方式。

    想到这里，王欧的脚步无比沉重。

    她用力咬了咬牙，继续迈开一双长腿向前走去。

    心里建设早就已经做好。

    现在还犹豫什么劲。

    前几天一直没有消息的失落感，难道已经忘了吗？

    跟对方。

    总比跟一个油腻老头好吧。

    再说了，这一切说不定都只是自己胡思乱想，真有那种上上床就能搭到一个大牌演员的机会，哪里会轮得到自己。

    那种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自己更应该主动一些，不管对方有没有那种意思，最好都往那个方面去引导。

    万一要是成了，对方漏一漏手指缝。

    都够自己吃香喝辣了。

    可是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各种复杂的念头在王欧脑海疯狂翻腾，除去运气极好、资源极强的演员外，无数刚入行的新人在面对娱乐圈这口大染缸的时候。

    都会面临理想和现实的碰撞，各种艰难的选择。

    在一个个抉择中。

    或沉沦、或前进、或泯灭于众人。

    无关对错、没有道德。

    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只看走的路子对不对，抱的大腿硬不硬！

    “洛哥。”

    欣喜的呼喊，让李洛的注意力从烤腰子中转移开。

    “来啦？”

    他看向来人，随口招呼道：“坐吧，不好意思，烤腰子冷掉会不好吃，我就先行开动了，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

    王欧连忙摆手，小心翼翼在旁边坐下。

    双腿侧起。

    又将挎包放在一旁。

    这个姿势，能最方便李洛看到自己双腿的线条。

    忙完这一切。

    她又不自然地将发丝捋到耳后。

    “抱歉。”

    李洛很随意地端起酒瓶，给对方倒去啤酒：“我这几天有点忙，要不早就约你出来吃宵夜了，你能不能喝冰的？”

    “能喝！”

    王欧双手扶住酒杯，又连忙点头道：“谢谢洛哥。”

    “别客气。”

    端起杯子，李洛笑着看向这个身材高挑的妹子：“难得遇到老乡，大家走一个！”

    酒杯相碰。

    王欧咕嘟咕嘟将满满一杯啤酒灌到肚子中。

    这架势，带着一些决然。

    “吃东西吧。”李洛抓起几串牛肉递给对方，随口问道：“你叫王欧对吧，是在京城从事舞蹈工作吗？”

    “洛哥记性真好。”

    王欧连忙奉承一句，再道谢接过：“其实我也是个演员。”

    “当然了。”

    她又不好意思地笑道：“跟洛哥你肯定没办法比，我只是演了一部不知名的电视剧，平时就是各种漂着，伴舞、拍广告、群演。”

    “什么活都干一点，有什么就做什么。”

    “嗯。”

    李洛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人在他乡可不就是这样嘛，先填饱肚子再说。”

    王欧愣了一下，细细地咬了一口软嫩的牛肉：

    “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感触。”

    “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

    李洛耸肩一笑，对着妹子举杯示意。

    简单两句话让王欧好感顿生，她知道对方也是从群演起步的，只是没想到还保持着本色，不像有的人成功后，恨不得将过去的一切撇干净。

    在李洛引导下，王欧很快变得放松。

    面对大明星的压力。

    也减弱许多。

    寥寥几句话后，她说出自己这一路的经历。

    参加中越友谊小姐大赛获得冠军，之后在一部电视剧中演了个小配角，并没有泛起任何水花，再然后又在模特电视大赛中获得第四名和最上镜奖。

    刚开始，还能接触到一些机会。

    可很快又无声无息，现在偶尔能拍个广告又或者商演站台。

    有什么活，就去做什么活。

    她那种广告和李洛的广告完全不是一回事，就是广告短片里的路人甲乙丙丁，拍一天下来也没几个钱，完全就是背景板的存在。

    “一步一步来吧。”

    李洛拿起串，慢悠悠地咬了一口：“你能在选美比赛中拿到好的名次，底子还是不错的，经纪公司再推一推，应该很快就能出头。”

    “谁认识我啊。”

    几杯酒下肚，王欧也放开许多，她摇头苦笑道：“知道一年下来有多少个这种比赛吗？”

    “我倒是想签公司来着，问题是没人看上我。”

    “不会吧？”

    李洛心里暗喜，惊讶地问道：“你还没签公司？”

    “狼多肉少。”

    王欧很简单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处境，又给他介绍娱乐圈底层的状况，除去三大艺术院校外，其它大大小小艺术学校每年的新人都层出不穷。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