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编辑张洪涛经过徐德霞的工位,看到她桌上还堆着零零碎碎的稿件。
“怎么还剩这么多的稿件没审?”他诧异的问。
徐德霞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略微敷衍,整个人还是醉心于面前的文字当中。
张洪涛还想说些什么,旁边儿的编辑吴冬月面带笑意止住了他,“别问了,徳霞今天有老余交代的任务,这部长篇她已经看一天了。”
“长篇?”
张洪涛顿感不可思议,儿童文学作品本就鲜有长篇,更别说看了一天都还没看完的长篇了。
“不知道写的怎么样。”
“要是真写的不错,那这个作者可够厉害的,能写出这么多万字的儿童文学。”
“要说厉害,郑渊洁才厉害,这个月我又和他约了一篇稿子,这位同志创作热情太高了。”
“他写的东西有灵气,这些年少见他这样的作家,我今儿还去给他送了一趟小读者们写的信,又是好几大麻袋。”
“这么多信,也不知道他家里能不能装得下。”
俩人正说话间。
徐德霞抬起头来,办公室的窗户玻璃闪烁着橘色的光,她眼前隐约还是那一座座金黄色的草房子,当太阳凌空而照时,房顶上金泽闪闪,显出一派华贵来,美得精致、美得纯粹。
“徳霞,你看完了?”
张洪涛注意到她的异状,好奇的问,“这稿子写的怎么样?”
徐德霞恍惚了那么几瞬,才终于回过神,满眼感动的说,“写的真好,不愧是那么有名的大作家!”
“有名的大作家?”
张洪涛和吴冬月都来了兴趣,“谁啊?”
徐德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毫不吝啬的夸奖,“这篇稿子绝对是我见过写的最好的一篇儿童文学作品了!”
“别说这种话。”吴冬月及时的纠正。
张洪涛也点点头,“就是,怎么说起话来没轻没重的?”
徐德霞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她很想表达自己对这篇作品的喜爱,但这种说法确实很容易惹来其他人的反感。
“我觉得绝对能排进咱们《儿童文学》最好的那个档次里,这和《边城》一样,写的像一首诗似得,特别美。”
《边城》自从今年上映以来,知名度骤然提升,好多人看过电影以后,对这本离开大众视线许多年的又来了兴趣,再一次为大众所熟知。
这就是沈从文现象。
总能在非官方意识形态推动下为大众所熟知。
与之相对的叫赵树理现象,被官方意识形态推向了主流文学中心。
他们两人有不同点,也有共同点,都是吹捧者欲之升天,批评者欲之入地,时而红极一时,时而备受冷落。
所以听到这种话,张洪涛和吴冬月同时吃了一惊。
徐德霞虽然没说这篇和《边城》一样好,但能拿《边城》来和这篇文章相比,那说明这篇稿子的文学性绝对是十分夸张的。
别以为《儿童文学》的稿子就不注重文学性了,恰恰相反,《儿童文学》这本杂刊是内容相当深刻的文学杂志。
在很长一段时期,它都是一座纯文学重镇,封面的“适合9至99岁公民阅读”可不是乱写,《儿童文学》这本杂刊定位就是青少年的纯文学启蒙杂志。
“一开始余组长还和我商量了下退稿的问题,我们两个真是太多虑了。”徐德霞忍不住自嘲道,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实在是有点可笑。
张洪涛已经翻起了这篇稿子,一直找到第一页,终于看到书名和作者:
草房子,江弦。
“江弦同志写的?”张洪涛惊呼出声,他本人就是个江弦的书迷。
不过此刻想到江弦写过的那些文章,再想到他们《儿童文学》面向的读者。
“江弦同志写的东西,恐怕不适合咱们《儿童文学》的读者吧。”
他说出他的顾虑。
“写的是很美好的故事。”徐德霞连忙解释,“他写的是一座小学的事,里面写了好几个小孩子,每一个都写的特别好。”
这些角色里,徐德霞尤其喜欢纸月这个小姑娘。
纸月是从板仓小学转学过来的,学习好,还十分干净,和其他小孩相比,就像是一朵青莲。
当桑桑的母亲呵斥桑桑:你看看人家纸月,浑身上下这么干净,你看伱那双手,剁下来狗
都不闻。
这时候桑桑和纸月都慌忙把手藏到身后。
桑桑藏住的是一双满是污垢的黑乎乎的手,纸月藏住的是一双白净的细嫩如笋的手。
在里,桑桑和纸月有着懵懵懂懂的美好感情,纸月这个小女孩身上也藏着一个个的谜团。
比如纸月为什么要从板仓小学转到油麻地小学来读书。
要知道纸月每天来油麻地小学上下学,都要走六公里的路。
后来才知道,纸月每天上下学都被一帮小孩儿欺负,她外婆又保护不了她。
这就又牵扯出另一个谜团,纸月为什么和外婆两人相依为命。
原因是她的妈妈在她出生一个月后就投水自尽了,大家又不知道她爸爸是谁。
那她爸爸是谁?
江弦并未直接写明,但徐德霞隐约觉得,纸月父亲应该是浸月寺的慧思和尚。
里多处铺垫,而且故事的最后,纸月的外婆去世以后,纸月失踪了,慧思和尚也失踪了,人们听说消息,说在江南看见了他们。
张洪涛听徐德霞讲了纸月这个小女孩以后,确定的说,“这确实是江弦爱写的东西,这里面有他写作的特点。”
徐德霞和吴冬月同时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张洪涛喝口茶水,摆出高人姿态,点破其中关键,“纸月这个女孩身上有翠翠的影子,她和翠翠一样,都是父亲身份不明,母亲早早去世。
江弦同志受沈从文影响很深,他那篇《芙蓉镇》里就有《边城》的味道了,这一次肯定又是想在里融入翠翠这个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