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萝一点也不介意再多刺激一下,抬手一比,指了课室一侧站着的沈宁、许文茵、陈小丫、沈银和施巧儿五人,道:“这几位想必你们不少人都识得,这是庄子里学塾的先生。”
因为个子小坐在靠前排的盼娘一下子激动了,跟旁边的冯家、郑家小伙伴很小声说:“我表姐!最右边那个是我表姐!”
外头围观的许老太太、陈婆子几人也与有荣蔫,陈婆子今晚乐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对这几个孩子,确实大多数人都认得,但也有少数不识得的,便有人低声议论:“这么小的孩子能教书?”
旁边当即就有人反驳:“你不知道了吧,桑娘子边上的那是阿宁娘子,桑娘子的小姑子,没听娘子方才说吗?打小带在身边教的,她要是男孩儿,同她两个哥哥一样,州学也考得。”
“再旁边那位许娘子,她爹是东福楼掌柜,家里几个兄弟都在州学读书,打小就读书识字的。另几个孩子,那也是桑娘子和几位现在考进州学的学子一起教了好几年的,当年在山里就开始教了,早上一边晨跑操练一边背的都是……是,是,是叫什么来着?”
赵老太太听他卡壳,帮着就接了一句:“轮语。”
“对对对,轮语,读起来特别好听,就是听不大明白。所以,别看人小,本事着呢!”
范妃娘侧头打量赵老太太一眼,天色暗,刚才没细看,这会儿才看到老太太衣服上打着好些补丁。
还知道论语,挺稀奇。
里头桑萝等议论声微停,才道:“阿宁和文茵是基础班的先生,负责白日学塾的课程,小丫、小银和巧儿是夜里这一班的先生。他们年岁是小,教不教得了你们不需我多说,你们听上一堂课便知。而我要说的是,似她们这样小小年纪,上一堂课也能从我这里领到授课费十五文。
“啥?”外边有人嗷一声叫了出来。
一堂课十五文?
白天上一堂,晚上上一堂,这不就三十文?
半大孩子读了书一天上两堂课就有三十文了?
没报名的难受了,尤其是那种家里有女儿听说之后想来的,家里人却觉得女孩子没必要念书压根没报的,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两腿虚软着没气力。
明明不收学费的,学出来了怎么都是出息,当时怎么就不乐意?
是,是公爹说女儿没几年就要嫁出去了,读书怕把心读野,晚上往外跑也不合适。
是说晚上也可以编席编扇编篮子,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
桑萝敲敲桌子:“行了,我说这些呢便是告诉在座诸位,读书有用,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有用,买卖田地屋宅,写个契约借据,哪一样不要识字?不识字便只能求人,碰上年景不好或是家里摊上点事想借点钱粮,因为不识字被坑田坑宅甚至把自己一家老小给坑进去的少吗?”
“不少!”
“所以说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已经有机会读书了,好好珍惜你们得到的这个机会,在这里读书便要守这里的规矩,这个后边有你们先生告知,做不到基本的守规矩的话,那我也只能请你离开。”
“好,我话便说到这里,请陈小丫先生给大家上第一堂课吧。”
她说罢将讲台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和沈宁几人一起退到课室后方,看陈小丫授课。
……
陈小丫这一年十一岁,却是六岁跟着沈宁启蒙,十岁便在大兴庄里做起了小先生。讲课嘛,人是多一点,学生里还好些年龄大的,外边更是许多人围观,但下边不少都是自家庄子里的人,她娘还做她学生呢,陈小丫很稳得住。
先自我介绍一番,接了桑萝的话讲了上课的规矩,而后说的便是夜课的特殊性。
“识字这一块我们会分两种方法来讲,前一刻钟趣味识字,以常用字为基础,一天学两个字,后边的时间才是常规教学,从千字文教授,每周会有两堂算术课。”
而后道:“今日要教大伙儿的第一个字,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家家都有。”
转身就在那块颇醒目但大伙儿一直不知道是干嘛用的黑板子上用粉笔画了一块简笔的田。
由一个田字开讲。
……
范妃娘在听课,很认真的听课,看着陈小丫在黑板上画出一块水田,那方方正正的图画旁边,又被她引出一个田字。
以象形说字,甚至邀了几个学生互动,上来用粉笔试写田字。
田字着实易写,粉笔也稀罕,大兴庄长辈们捧场,庄外年岁小些的学生也跃跃欲试,先后点了三人上来写字,课堂氛围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等田字讲过,她在水田上又画了两棵禾苗,从而由形到字,又引出苗字……
范妃娘直观的看到了黑板和粉笔作为教具的好处,心下又叹服,这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对着数十人讲课这般从容老道,且还当真讲得头头是道,桑萝这是怎么教的?一转头,见旁边的老太太也不自觉的探着脖子,听课听得是津津有味,听一会儿课,又往课室一群学生坐的位置望个几眼,眼尾堆叠起一串的褶子来,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