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具体要打听些什么,这都是需要细商量的。村外村,大伙儿平日里读书、许掌柜给孩子们讲些生意经的草堂中,不止村外村的老者青壮在,冯、郑、周、甘几家当家的男人听得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此时的村外村早不需诸多避忌,早在谷中老少都搬出来后,较少出来的卢婆子、许老太太等人渐渐也与邻近几村的人有点接触,冯柳娘今夏发现有孕了,卢婆子就邀了亲家母过来探一探,冯母来过一趟后发现和她原先瞎想的不太一样,好似没什么不好走动的,后边甘氏的娘和周癞子媳妇偶尔也会过来,两方走动便就勤了起来。
因而那边几家人过来,在村外耍长棍练刀法的沈金和施二牛就把人领进了草堂。
这一进去,至黄昏方散。
翌日一早,沈烈和许掌柜就带着些许干粮和水,带着两村之人的期盼和忐忑离开了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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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州城外不远处,时隔近一年半,许掌柜又一次见到老相识,王家与他、与魏家交情都不错的一个管事。
那管事年四十许,身后还带着个年二十许的小子,甫一见面,看到是许掌柜便笑了笑,疾走几步:“我看那字迹就猜着是你。”
许掌柜也忙上去见礼,称之王管事,又唤了王管事身后那小子的名字,原是王管事的儿子。
王管事上下打量许掌柜,见他气色颇好,似比去岁见到时还强上几分,不由得欣慰,问道:“七公子、清和和你家小可好?”
王云峥在王家这一辈行七,这七公子便是指的王云峥。
许掌柜笑着点头:“托你的福,都好。”
寒喧几句,又给沈烈作过介绍,便提起了正事来。许掌柜从怀里取出那几张请人抄下来的布告递给那王掌柜,道:“王管事,我这趟是因为看到这个,特意出来的,想问问现在外边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可适合出来了?”
王管事翻了翻,面上露出几许笑意:“你这消息还挺灵。”
把那几张纸折好递回给许掌柜,道:“如今这一位是个本事的,心胸亦宽广,知道咱们前头那位楚王是怎么被拿下的吗?”
“怎么?”
“齐王威名太盛,又得人心,前头那楚王手下几员大将阵前降齐了,将领阵前降敌,军心自然散了,拿下楚王根本没费多少功夫。所以,你们说那陈国撑得住多久?北边可是打了快五年了,将士不疲?”
沈烈挑了挑眉:“若齐王厚待降将,以齐王如今势头之猛,陈国将士怕是还没交手,心里先就气弱了。”
王管事笑了起,咱们这位齐王用人还真是不介怀这个,且这不是头两年了,大局将定,负隅顽抗有什么用?被灭了死也白死,降了还能捞个前程,也不枉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拼这几年,所以我瞧着离太平日子是快了。以现在的形势,就算再出一个齐王那样的人物,只怕也再掀不出什么风浪。”
时势造英雄,这时机已过。况且齐王可不是什么升斗小民,原就是手掌重权的世家子弟,有出身、有兵权,有勇有谋
有心胸,要再出一个这样的人物谈何容易?
沈烈和许掌柜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陈国若也被收,兵戈便能止,形势至此,征兵抓丁自然不可能了,现有的将士们分功劳还来不及呢,哪用再让人往里掺和。
除非像大乾那位皇帝一样,不计民生挑起战火,但大乾这么些年折腾下来,加之这四年多的战乱,又哪里还有国力去东征西讨?所以只要这位皇帝脑子还算正常,他们得十数年太平是有的,十数年后,会有那样举国皆兵去征战的事吗?那谁知道?又何必为不确定的事先烦忧。
许掌柜便问:“王管事,不知现今召流亡之民归来是怎么个安置法?我看布告上并未细写。”
王管事笑了起来,“政令是才下不久的,从王帐到我们这里贴下就没多少天,你这是前些日子抄回去的吧?具体章程前几日才出,你们且随我去看。”
一边引着二人往城外布告栏去,一边道:“其实你们再晚两日出来,城门外应该就有专门的安民官吏了,现今缺人,尤其缺种地的农人,那布告我看过,回来的流民一律是往州县附近的乡里安排的,给以米粮赈济,再分以田地,免徭赋三年。”
说话间已经到了那布告栏处,如今城外鲜见人烟,那布告栏处并没什么人,他们四人过去连挤都不需挤,沈烈抬眼稍看过去,目光就锁在了最新贴出的一张布告上,一目数行,果真是如王管事所言,等看到分给的田地,读榜文的速度显见得就放慢了下来。
“丁男授田四十亩?”
沈烈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侧头问王管事:“不知现今歙州城中还有多少人?”
之前面上还有笑意的王管事情绪低落了下来,垂了垂眸方道:“不足一千五百户。”
许掌柜愕然看向他,王管事叹气:“这算是极好的了,你原先所在的祁阳县现在已成废墟,附近一些小县现在怕是都不足八九百户了,这几年各处少说经了几批反军,或杀或掳,就算是后边的楚王还算作为,也架不住城里无田,城外的田地全都抛荒无人耕种,几年下来,哪里还有存粮,饿死者不知凡几,我们一家算是托着主家的福才安全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