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过来,看到桑萝手里的东西时轻咦了一声:“有这东西?”
桑萝看他:“你识得吗?”
沈烈却是摇头,“去年回来的路上在山里看到过,当时在深山里很久了,没有粮食,全靠打猎和山货裹腹,就烤了几个喂给陷阱里猎到的野猪仔吃了,观察了两天野猪没事,我们摘了好些,那段时间没少吃,味道还不错的,没想咱们祁阳一带也有。”
大家离得原本就近,听到两人对话知道是找到什么新吃食了,纷纷凑了过着就往桑萝身后的那片灌木看去。
许掌柜问:“桑娘子认得这个?”
桑萝点头,脱口想说山药豆,想起法,改口道:“零余子,一种药材,可药用也可食用的,是好东西,不过最好的可不是这个,这东西收货在根茎。”
一句话给沈烈几人都说懵了。
“和芋头一样长在土里?”
不是,长在土里的,上面怎么还挂果啊?那他们去年是不是有点儿傻,白瞎了多少吃食。
桑萝只看三人表情就猜到了,笑道:“是,不过这会儿还不成,你们认认这藤吧,零余子可以先摘了,这东西摘了土里的薯蓣才能长得好,大概再过月余才好采挖。”
大乾朝还真有山药,但没有普及种植,是被当野生药材采挖的,富贵人家也拿这个做药膳以做食补,原身记忆里是知道薯蓣的,见过端上餐桌的,但不知道零余子。
一听桑萝说薯蓣,许掌柜一脸惊奇地拉过身旁藤蔓细瞧:“这就是薯蓣?”
他们东福楼也有药膳的啊,但许掌柜光见过总号那边给送过来的薯蓣,还真不知道这东西种在地里时长什么样儿,而且他在祁阳县甚至都没收到过山民来卖这个,大多还是靠东福楼总号给送一些。
桑萝一点头,许掌柜乐了,“这山里要是有薯蓣,那咱们今年可能省不少口粮了。”
陈有田是种地的,最关心就是这个,凑过去问许掌柜:“这东西收成很高?”
眼睛不由就往那藤蔓的根瞧去。
许掌柜也不大清楚,不过还是道:“应该还可以吧,我们东福楼每年能得总号那边送一些过亮了,这里可都是正经靠刨地过活的。
桑萝听着半人高,想想现代的可不止啊,不过那都不知经过多少代的培育了,野生的,半人高没准已经是品相好的了,便道:“到时候挖挖看就知道了,其实这东西山地林下都能长,明年开春咱们也能找地方试着种种,也不用特意开地,就咱们住的那山里种点儿。”
知道有能顶口粮的山货,还高产,能种,大家干劲都不知高了多少,陈有田激动得直搓手,平时话并不多的人,难得跟桑萝商量:“阿萝,这以后出来找山货,要不你多跟出来几趟吧,我觉着你认得的东西多。今天搁我们,要么把那薯、薯蓣是吧?当柴砍了,要么顶多摘上边几个果子就走了,哪知道地底下的根块才是能吃的啊。”
读书是真好,他准备回去好好敲打老二了,不,连大山也得一起,家里要说认字积极的,就小丫儿,大的两个差得多了。
陈大山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得跟沈烈作伴一起抱着《千字文》啃了,还傻乐,他是识得那零余子藤蔓长什么样的,也没多看,已经跑回去继续干活了,木桩子打得哐哐的。
许掌柜听陈有田这么一说,也应和:“是,桑娘子在这方面确实懂得多。”
去年那短短几个月,折腾出好些个吃食来,除了东西市卖的豆腐酱干,和他们合作的素毛肚,和县里其他铺子应该也有合作。
从前不清楚沈家情况已经觉得她很本事,现在对沈家之前的境况清清楚楚,那桑萝之前做了送到县城里卖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除了那豆腐有迹可循,大概知道原料应该是黄豆,其他的可都猜不出来,像那素毛肚,他至今想不出是什么做的。
“行啊。”
原以为是和以往一样,再寻常不过一次出来采集,桑萝本身也爱往外走,能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往外跑跑能改善家里的条件又能散一散,多好的事,随口就应了下来。
孰料在第六天,桑萝、沈宁和施二郎媳妇正晒着这一趟出来的另一大惊喜板栗呢,才出去一个多时辰的沈烈一行人匆匆赶了回来,脸色十分凝重。
“内围进人了,十多人。”
桑萝有些诧异,有本事进来的先前应该就可以往里走了,怎么会是这个时间点?内围山里有的东西,外围应该也不缺,那只有一个可能。
“外边又生什么乱子了?沈烈摇头:“不知道,我们倒是想问,当时在山上远远看到了,等下山已经找不到人了,只能先回来跟你们汇合。”
只是防动物的话有个围墙还行,要防人的话,桑萝她们这里留的青壮不够。
周癞子原是留守的,听说内围进了人,心下已经急了,他家里只妻儿在家,真正能护着家里人的也就长子。
不止周癞子急,这里谁没有牵挂啊。
沈烈和陈大山这一行人早在外边就商量过了,马上折返,左右这几天收获也不错,每家板栗去了外边的刺苞应该都能有半麻袋多,再加上熏肉、零余子和其它山货,带来的袋子和背篓虽未全满,也不差什么了。
“都收拾收拾吧,这就往回走。”
大多数已经晒好的东西都是装了袋的,只有眼下还在晒的那些,收拾起来也快,不到两刻钟就整装出去,把木围栏的门带上,一行人往回赶。
从扎营点到周家有近三个时辰的路程,只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就遇见了两批人,第一批看到他们就避了,而另一批只十余口人的,有老有少,其中有两三人带伤,看着像是被猛兽撕咬的,因有伤员,行动不快,迎面遇上沈烈他们避之不及,被陈有田和周癞子叫住打听情况。
看沈烈他们这一帮人身上都挑着不少东西,人群中又有女子和小孩儿,对方面上的戒备倒是松了松,为首一老者道:“祁阳县没了,听说是朝廷有什么平乱的大军过来,一路杀了不少叛匪,之前占了祁阳县那一帮盗匪把愿意要的人带走,不愿要的杀了,一把火把祁阳县给烧了。也有不少之前从匪的人逃进了山里,现在外边太乱了,抢粮都是轻的,我们这样的是不敢呆了,只能往这里边到这里环顾大山,话音凄凉,“我们这些人扎进这深山里,能活几天,能有几个人全乎活下去也不知道。”
沈烈一行人听说祁阳县被一把火给烧了也久久回不过神来,尤其是许掌柜,他手底下多少老伙计都在县城啊,账房、大厨、伙计……
他甚至不敢深想,他们是被带走的那群,还是被屠杀的那群?怔怔说不出话来。
陈有田倒是看那老者眼里隐有泪光,又见他们老弱不少,没受伤的青壮没剩几个了,心下不忍,想着离上回建的那个安全点不算远了,转头低声问沈烈和陈大山意思。
路上遇见了,伸手扶一把,两人都是没意见的,都点了点头。
陈有田便问那老者:“老丈这是往哪去,还往深走吗?”
他看那三个伤着的年轻人,情况并不太好。
老者也犹疑,道:“天黑前找个山洞落脚吧。”
陈有田:“老丈要是信得过我们,往回走一程我们有个平日里打猎时休息的地方,先往那里歇一歇,我们筑了木围墙,要更安全的话你们再用石块围一围也行,好歹让那几个后生把伤养一养。”
至于是不是以后把那地儿还回来,这又不是从前太平年月的房子,不给这老丈一家住,很快也会有别人住,这会儿人活着都不容易,也无心计较。
说到这里想起来:“进山的人不少的话,也不知道那地儿现在有没有被人占住。”
老者一听能有个安全的落脚地,心下激动,但家里还有妇人孩子,又怕遇到歹人,面上神色一时变了几变,只再看陈有田这一行人,都是面慈的,加之看到他们中有人身上背着成卷的狼皮,看女人孩子神态也没什么不对,这才放松下着就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