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孩。
 


    一个四斤二两。
 


    一个四斤。
 


    头发很浓密,闭着眼睛时几乎一模一样，皮肤红通通的。
 


    放水里清洗时兄弟俩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事实。
 


    以为还在羊水里泡着呢，紧紧抱一起,脸贴脸，腿贴腿,护士要分开他们,他们闭着眼朝对方的方向靠,差点把护士的心给萌化。
 


    助产护士给孩子做清理时,丛琦这边也在处理胎盘，清理宫腔。
 


    随后便是留在产房观察两小时,看看有没有出现产后出血、羊水栓塞、血压突然升高等异常紧急情况。
 


    “老婆,是不是还很疼？”
 


    暨和北这会儿额头全是汗水,满脸心疼。
 


    丛琦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泛红的眼尾,忽然觉得好像没那么痛了。
 


    但嘴上她肯定不那样说，而是娇气嚷嚷：“疼的,特别疼，我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一听她疼,暨和北神色慌了慌。
 


    想帮什么又发现什么也帮不了的泄气。
 


    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珍惜无比的亲了亲：“辛苦你了。”
 


    丛琦就看到他手背一片乌青,明显是自己抓的。
 


    心里有点愧疚。
 


    “手肯定很疼吧。”
 


    “不疼。”
 


    暨和北摇头，又亲了亲她的手。
 


    他当真没感觉到疼。
 


    方才所有心神都在眼前为他孕育孩子的爱人身上，恨不得以身替之。
 


    “孩子怎么还没过来,我好想看看洗干净后长什么样。”
 


    丛琦侧首，看向帘子另一侧。
 


    “很快就好了。”医生说。
 


    “累就睡一会儿。”
 


    “不累。”
 


    丛琦这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有。
 


    孩子从肚子里离开后，她立马像炫了大补丸似的精神得不得了,根本睡不着。
 


    她小声跟暨和北抱怨：“可惜不是闺女。”
 


    “喜欢女儿？”
 


    “也不是，就是女孩儿的衣服都更加可爱啊，打扮闺女比较好玩。”
 


    都是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都差不多。
 


    丛琦没特别偏爱。
 


    她只是遗憾男娃娃普遍没女娃娃可爱。
 


    女娃娃光是发型就能搞出一百种花样，各种小裙子小衣裳特别漂亮，男娃娃的衣服时尚得就很有限了。
 


    暨和北轻笑。
 


    这时候还能念叨这个看来是真的不怎么疼了：“可以把他俩当姑娘打扮。”
 


    “那怎么行？”
 


    丛琦摇头，一脸你别胡闹的样子：“万一造成性别认知错误怎么办？”
 


    遗憾归遗憾，丛琦没敢动这种念头。
 


    “很有道理，那没办法，只能接受没闺女的事实了。”
 


    暨和北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生这一次感觉要了他半条命。
 


    当看到丛琦躺在那儿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痛，鼻腔眼前都是刺激人的血气，他脑袋就发晕。
 


    而心爱的女人为了两人的孩子咬着牙努力着，暨和北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心里的感觉。
 


    生命的到来太震撼，也太危险，他不能忍受失去丛琦的可能。
 


    安全套也不安全，暨和北已经在考虑结扎了。
 


    这样一来，就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了。
 


    “是啊。”丛琦叹气。
 


    两人说话间，护士一人抱着一个宝宝回来。
 


    递到她身旁。
 


    “宝宝妈妈快看，这是老大，这是老二。”
 


    丛琦左看看右看看。
 


    老大老二相貌几乎一致，连鼻子塌塌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脑袋形状有点扁，有点奇怪。
 


    唯有头发，老大是直的，老二随了她长着一头小卷毛。
 


    说真的，丛琦很失望。
 


    “好像有点丑。”
 


    她动了下鼻子，小声嘀咕：“吃那么多葡萄，看那么多漂亮宝宝海报，好像没什么用。”
 


    她有点不能接受自己和暨和北长这么好看，却生出两个一般的娃。
 


    其实两个孩子也没丑成老头猴子之类。
 


    眼是眼，鼻是鼻，算得上眉清目秀，但在丛琦眼里，就是很一般喃。
 


    “还好，长长就好了。”
 


    暨和北晃晃她的手，安慰道。
 


    护士也在旁边笑：“模样很好了，看看这眼睛的形状和长度，就算闭着也知道不会小，过几天长开了肯定很漂亮。”
 


    这对宝宝绝对是产科接生过最漂亮的，长手长脚，头发浓密，一看就融合了父母的优点。
 


    “真的吗？”丛琦一脸“别是善意的谎言吧”的表情。
 


    逗得医生护士们忍俊不禁。
 


    “真的，是我们产科数一数二漂亮的宝宝了，养个十天半个月宝宝只会更漂亮。”
 


    “那我很期待他们丑小鸭变白天鹅了。”
 


    随后，护士开始指导丛琦给两个宝宝喂奶。
 


    “北北，你先转过去，别看。”
 


    两人坦诚相见好几年，按理羞耻心那玩意儿已经没多少了。
 


    可当着一群陌生人露出胸脯给孩子喂奶还被他看到，丛琦浑身就不自在。
 


    “没事的，生儿育女是两个人的事，需要爸爸帮忙的地方多着呢。”
 


    护士柔声劝慰，让她别觉得不好意思，男人该使唤就使唤。
 


    而后教孩子爸爸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在丛琦胸前。
 


    辅助小宝宝吮吸。
 


    当孩子贴到皮肤上那一瞬，丛琦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这就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不过干吸了一会儿，丛琦发现越来越痛。
 


    “……医生，我好像没奶水。”
 


    “不要着急放弃，再坚持让宝宝继续保持吮吸的动作，能最快建立他的吮吸反应，也能刺激分泌母乳。”
 


    “有点疼，忍一忍。这个过程对于宝宝来说，第一口母乳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还能够从母乳中获得足够的营养与免疫力。同时也能刺激你的大脑分泌催产素，帮助子宫恢复，规避产后出血风险。”
 


    “当妈妈真难。”
 


    丛琦目光温柔的看着闭着眼睛努力吮吸的孩子，感慨道。
 


    “要不怎么说母亲伟大呢？”
 


    生育艰险，从怀上的那一刻就开始遭罪了。
 


    怀的时候不舒服，生的时候痛得想死，生完还得操心半生。
 


    可每一个妈妈又甘之如饴。
 


    丛琦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原来妈妈生自己时也这样痛啊，忽然间她特别想见她，然后撒娇，让妈妈抱抱自己。
 


    好在初乳疏通很顺利。
 


    刚出生的孩子胃口小，丛琦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喂完了两个孩子。在产房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一切都好，这才被推出去前往病房。
 


    产房门一开，拿着一个大包坐立难安的许慧英夫妻俩便迎了上来。
 


    “幺儿，怎么样？”
 


    许慧英眉心拧着，神色焦急担忧。
 


    一旁的丛智渊虽然没说话，但眼里也是如出一辙的关心和担忧。
 


    “妈，我好好的，我现在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特别精神。”
 


    说着，丛琦还举起胳膊，做出大力水手的标志性动作。
 


    一看她还能皮一皮，二人心弦微松，问起孩子。
 


    “宝宝呢？男还是女？”
 


    “两个臭小子，现在送暖箱观察去了。”
 


    暨和北道：“医生说观察几个小时，确定没问题再抱到病房来。”
 


    大约五个小时后，许慧英和丛智渊终于看到了两个外孙。
 


    他们闭着眼睛，很乖，喝奶时也乖乖的，像天使一样。
 


    “一个孩子都磨人，两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带？”
 


    丛琦小时候很乖，但也把她和丛智渊磨得够呛。
 


    饿了拉了病了，小孩儿不会说话只会哇哇大哭，她难受，她和丛智渊也着急难受。
 


    一个尚且如此，何况一来就两个？
 


    “妈，我们提前找好了保姆。”
 


    “对，两个保姆都精心筛选过，业务能力过硬，你跟爸就放心吧。”
 


    “那就好。”
 


    许慧英和丛智渊有自己的工作。
 


    两人离退休还有十多年，没法丢下学生过来帮忙带孩子。又担心女儿女婿这对新手爸妈搞不定小婴儿，愁得头发都掉了好多。
 


    这下听到两口子早有安排，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许纯到医院看望丛琦。
 


    “哇，表姐，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许纯弯着腰，惊奇的看着两个只比巴掌长一点点的小娃娃。
 


    “卷毛是弟弟。”
 


    丛琦咔嚓咔嚓啃着苹果，瞅了许纯身上的衣裳一眼。
 


    小眼神嫌弃道：“怎么几年前给你的衣服还在穿啊，都掉色了，还有，你不觉得……穿着挤吗？”
 


    暨和北找医生咨询产后护理问题去了，病房里就两人。
 


    所以丛琦才能大喇喇盯着许纯的上半身。
 


    许纯脸一红，赶紧捂胸：“表姐，你看哪呢。”
 


    “嘿嘿~~~”
 


    丛琦慧黠一笑；“谁让你舍不得买新的，你看你这扣子都快爆开了。”
 


    这衣服当初是丛琦特地按她尺寸买的，怕许纯心里有负担才骗她说是品牌方送的。
 


    那会儿许纯瘦瘦小小，胸平得跟飞机场差不多，衣服尺码自然也小。
 


    这三年她长高了点，上半身也长了肉，衣服就变得特别贴身。
 


    “还能穿啊。”
 


    许纯低头看了看，这衣服质量怪好的咧：“我内衣外还穿了一件棉背心，很安全的。”
 


    还能穿干嘛买新的？
 


    那不是浪费钱吗？
 


    “少买几件衣服，银行卡存款就能多一点，等哪天不用存钱了，我就吃吃喝喝买买买。”
 


    丛琦默了默，问：“那你存多少了？”
 


    “两万六了。”
 


    许纯老老实实回答。
 


    丛琦算了算，前两年许纯工资不高，公司包吃包住顶多存个五六千。
 


    去年开始工资涨了。
 


    城兴据说扩大了办公规模，许纯自己租房，除开房租房贷，要攒下两万多每个月顶多只能花一百多块，这种情况下还在备考在职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