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第2页)



    祁方焱抬起手触碰着那个红点,宋斯宁就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颤了颤,也转过头看向自己肩头的红痕。



    祁方焱知道,宋斯宁从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睡得床单被褥都是最好的质地,每天都要打扫晾晒,现在跟着他睡在这潮湿逼仄的环境里,他的皮肤过敏了。



    祁方焱问宋斯宁:“疼吗?”



    宋斯宁的头发散在床上,双眸中还含着未散的情意,他朝上蹭了蹭,蹭到了祁方焱的脖颈处,声音闷闷的说:“不疼,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没事”



    宋斯宁一向娇气,在家的时候头疼脑热一下都要和祁方焱说,如今二人艰难,他却是什么都忍下了。



    祁方焱抱着宋斯宁,而后就是很久的沉默。



    他们自从来了加拿大之后,每一次做完|爱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相拥,不用多说话,他们互相抱着,体温相融,呼吸交错,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就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斯宁喊了一声:“祁方焱”



    “怎么了?”



    宋斯宁喉咙滚动了两下,说:“我觉得你一个人打工太累了今天我看见前面一家餐馆正在招洗碗工,明天我去问一问看看他们能不能要我”



    宋斯宁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床|事过后的虚喘。



    祁方焱的身体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斯宁又说:“他们如果不要我,我就再多找几家,我听别人说nochstreet这边很多找黑工的,只是工资少一些,我多去问问,总会有人要我的”



    “”



    或许是察觉到祁方焱压抑的情绪,宋斯宁说到这里笑了笑说:“没关系,现在我们才来这里,苦一点也正常,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宋斯宁说的轻松,祁方焱的双手却将他抱的很紧,哑声说:“不许去。”



    宋斯宁轻声问:“为什么啊?”



    祁方焱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宋斯宁心里明白祁方焱在想什么,他收了收抱着祁方焱脖颈的手,脸颊贴在祁方焱的脸侧,说:“祁方焱,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不怕”



    “”



    “再难再苦,我们都一起走好不好”



    最后宋斯宁仰头望着祁方焱,那双眼睛忐忑的望着祁方焱。



    他那么娇气的小少爷,在面对走投无路的困苦,最怕的不是苦,不是累,而是祁方焱会受不了苦,先抛下他。



    祁方焱将宋斯宁拥在怀里,声音嘶哑的说:“好”



    宋斯宁被祁方焱抱在怀里,望着天花板上那个发黄的长管灯,眼睛弯了弯笑了,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从眼角滑了下来。



    -



    祁方焱没有答应宋斯宁出去打工的要求,他告诉宋斯宁他们还有钱,让他在家里好好待着就可以了。



    可是这天晚上祁方焱修完车晚上九点多回到家里,一打开房门,里面一片黑暗,冷风呼呼的从窗户缝里倒灌进来,家里空无一人。



    祁方焱站在门口愣了两秒,甚至顾不上将房间里的灯打开,转身冲了出去。



    加拿大的冬夜太冷,九点半街道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一些贫民区的小混混在站在街道上吸烟喝酒,很危险。



    祁方焱一边拨通宋斯宁的电话,一边快步下楼。



    那边直接提示用户已经关机。



    祁方焱再也等不了一秒,他三步并成两步像一道风一样冲下了楼梯,脑子里不停地回响当时宋斯宁给他说过的话。



    哪里有餐厅可以打工?这一条街上有哪个餐厅到现在都没有下班?



    等到祁方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到了一楼,猛地顿住了脚。



    多伦多今晚下雪了,雪不大却很冷。



    道路两边的灯光昏黄,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宋斯宁顶着路灯的黄光,从街道的尽头踩在雪中慢慢的朝这边走。



    他的腿上还有病根,畏寒畏累,只要站久了都会疼,走不快。



    之前在家的时候,宋斯宁娇气的连下床都要祁方焱抱着,可是来这里了,他却一次疼都没有说过。



    从外面看上去宋斯宁走路和寻常人无异,只是走的慢了一些,其实他每一步都在忍痛。



    祁方焱朝着宋斯宁跑了过去,他跑的很快,将宋斯宁吓到了。



    宋斯宁猛地停住脚,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围巾



    下露出的大眼睛无措的望着祁方焱。



    祁方焱跑到宋斯宁的身前站定,



    喘息|粗|重,



    望着宋斯宁迟迟没有说话。



    “怎么了?”宋斯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轻声的问他。



    有一片雪花飘到了宋斯宁的睫毛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祁方焱的时候轻轻的眨动,带着雪花的睫毛也在轻轻的颤。



    那一下下好像也划到了祁方焱的心脏,祁方焱一身的戾气也随之被扇灭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将宋斯宁衣领的拉链拉高了一点,然后转过身半蹲在宋斯宁的身前要背他。



    宋斯宁却心疼祁方焱也累了一天,他说:“我没事。”



    祁方焱说:“天冷,快点上来。”



    宋斯宁翘着嘴巴,还是乖乖的趴在了祁方焱的背上。



    巷子杂乱,昏黄的路灯打在两个人的身上,雪地踩出了沙沙声,一片雪花落在祁方焱的肩头,宋斯宁抬手将那朵雪花弹开了。



    “祁方焱。”



    “宋斯宁。”



    他们同时叫对方,又都沉默了。



    祁方焱对宋斯宁说:“你先说。”



    那宋斯宁就不客气,他眼睛亮闪闪的趴在祁方焱的肩头,炫耀一般的说:“祁方焱,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多少?”



    宋斯宁立刻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手探到他心口的内袋里,宝贝兮兮的从衣兜拿出一把零钱,在祁方焱的眼前晃了晃说:“你看,有四十刀!”



    祁方焱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宋斯宁却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兴致勃勃的将那四十刀塞进了祁方焱前胸的口袋里,笑着对祁方焱说:“明天拿去买菜吧,我们可以吃好一点了。”



    祁方焱望着口袋里露出角的一叠零钱,缓缓闭上了眼睛,依旧没有说话。



    四十刀,也就是二百元。



    曾经宋家的少爷喘一口气都不止二百。



    现在他又洗了多少个盘子,才能赚这二百元。



    祁方焱背着他继续向前走。



    宋斯宁还在开心的和祁方焱说他今天的遭遇。



    他告诉祁方焱餐厅的后厨还挺干净的,洗盘子也很比他想象的容易得多,老板人也很好,看见他腿不好还允许他坐着洗盘子,还有和他一起洗盘子的印度人也对他很友善,一直和他聊天,比他一个人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等这些都说话,宋斯宁才问祁方焱:“祁方焱,你刚刚想说什么?”



    宋斯宁说了这么多,祁方焱想要宋斯宁不去打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沉默了很久,低声说:“天冷,明天多穿一点,下班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宋斯宁将脸颊贴在了祁方焱的脸侧,说:“好。”



    -



    晚上宋斯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有些困了。



    祁方焱还在洗手间里打扫卫生,他喊了一声:“祁方焱”



    祁方焱洗了手从洗手间



    里走出来,他的双手刚刚被热水洗过,便蹲在床边,替宋斯宁按着腿。



    多伦多的冬天太冷了,宋斯宁的腿在外面受了凉,现在都冰的像个冰柱一样,又酸又疼。



    祁方焱就用手一点点的给宋斯宁按揉。



    他问宋斯宁:“是不是不舒服了?”



    宋斯宁躺在床上,摇了摇头。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薄淡的小黄灯,落下二人之间,宋斯宁从被子里探出手,握住了祁方焱的手臂。



    “怎么了?”



    祁方焱问。



    宋斯宁看了祁方焱半响,声音虚软的说:“我喜欢这里”



    祁方焱给他揉腿的手顿了一下,不明白什么意思。



    宋斯宁却定定的望着他,继续说:“祁方焱,我可以赚钱了”



    “”



    “以后我赚的钱都给你,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祁方焱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宋斯宁额角的碎发,声音嘶哑的说:“好”



    得到了这句好,宋斯宁笑了。



    今天赚到的第一笔钱真的令他很开心,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帮到祁方焱了。



    日子会一天天变好,他不再是祁方焱的拖累了。



    他们可以一起努力,一起朝前走。



    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



    后来时间晚了,祁方焱关上床头的灯,抱着宋斯宁睡觉。



    祁方焱的身上很暖和,不论是多冷的天都很暖和。



    宋斯宁却和祁方焱恰恰相反,他手脚冰凉,暖不热被窝,每天晚上睡觉时他都喜欢缩在祁方焱的怀里,然后将他冰凉的手脚都贴在祁方焱的身上,让祁方焱给他暖着。



    今天宋斯宁累了一天,小脸贴在祁方焱肩膀上,没有多久就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祁方焱却没有睡,他望着窗外的雪,心口一阵阵的发紧,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最后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穿上外套,拧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没有暖气,很冷。



    祁方焱站在走廊点燃了一只烟,靠着墙壁吸了两口,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宋斯宁塞给他的四十刀。



    隔着氤氲的白烟,祁方焱看了一会,猛的用手死死攥住那些钱,他攥的很用力,手臂冒出青筋,恨不得快要将这几张纸撕碎了。



    最后祁方焱仰起头,后脑勺靠在门上,双眼定定的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扇天窗,上面积满了成年累月的灰尘和蜘蛛网,隔着这些灰色,祁方焱依稀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月亮原本明亮,现在却沾上了灰尘,不亮了。



    而他的宁宁也本该是天上众星捧月的小太阳。



    如今却熄灭了光,被他拽入尘埃,也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