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第 233 章(第2页)

 

    大公鸡吓了一跳,喔喔喔地啼叫,翅膀扑棱,米粒也不啄了。
 

    狐鬼也吓了好大一跳,绿幽幽的眼睛里都是无措。
 

    会动,灯笼上的画会动
 

    潘垚“哈哈哈,吓到了吧。”
 

    她乐得不行,灵炁一拂而过,又撒了一些米粒安抚灯中的大公鸡。
 

    瞅着狐鬼瞪圆的眼睛,她压低了声音,故意吓唬道。
 

    “这是一只公鸡精,不单单有公鸡精,还有蝴蝶精怪,上床鬼,它们乱吓唬人,都被我给抓起来了,你要是捣蛋,我也给你抓起来。”
 

    随着话落,狐鬼瞧到,圆面的灯笼上除了啄米的公鸡,还多了个吊树枝的鬼娃娃。
 

    蓬头、小眼、大鼻子、肿嘴巴四肢细骨伶仃。
 

    狐鬼嫌弃地别过脑袋。
 

    丑到它了,伤眼睛
 

    潘垚被它这一反应逗得又是一乐。
 

    一人一鬼往前走,灯笼里多了一只翩跹的蝴蝶,只见羽翅微震,在灯璧上投下纤弱的影子,地上的光影也有了蝴蝶飞舞的影子。
 

    歪脖子树下,老葛面摊。
 

    “老葛,我傍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道大咧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桥的另一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大褂的老道,瘦削细长脸,身量颇高,耳垂长长,约莫五六十岁模样。
 

    他手中拿着一个幡布立杆,青布黑字,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童叟无欺,善观气色这两排大字。
 

    “你这生意不好做,是撞了邪了,你请了我的符,保准生意好做,都是老街坊老相识了,我也不多收你银钱,你呀,给我管一个月的饸饹面就成。”
 

    他抬脚走了过来,将幡布立杆往旁一搁,坐在小杌凳上,大褂下瘦长的腿一抻,喟叹一声舒坦,不忘转头和面摊摊主挑骨头。
 

    “老葛啊,你这凳子打得矮了些,坐着有些不舒坦。”
 

    被唤做老葛的老伯呸了一声,摆摆手赶人。
 

    “走走走,我不用你驱邪。”
 

    “不用我”来人撩眼一瞪,抬手一指人,嗓门都扯高了几分,“好你个老葛,竟然还赶我大宝爷走,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呸”老葛也不吃亏,“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瞧你是花生壳里的臭虫,冒充好人仁我这儿哪里撞邪了哪里撞邪了”
 

    他也不招揽客人了,布巾子一撂桌上,嗷嗷就开骂。
 

    “别人不知道你赵大宝的底儿,我葛老根还能不知道再往前十几年,我在这儿摆面摊,你赵大宝摆的是啥,你搓的是泥丸埋汰死了,大夏天也不洗个澡,往身上搓了搓泥,又去搓药,我都不吝得说你你要是会驱邪,我葛老根就能招财”
 

    老葛瞪圆了眼睛,气呼呼的样子,没了做生意时的乐呵劲儿。
 

    赵大宝缩了缩脖子,左瞅右瞅。
 

    还好这时月上中天,客人少了,没人听到他神机妙算大宝爷的黑历史。
 

    “说这作甚”赵大宝没劲儿,嘘了葛老根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话音一低,他的声音又弱了两分,“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当初搓的那些药丸子又不是给人吃的,都药老鼠,药香娘子和蛇蚁的,你操心我洗不洗手作甚,就是不用洗,特意要熏熏它们”
 

    老葛
 

    “埋汰”
 

    听老葛的声音平和了些,赵大宝的嗓子又大了,他让老葛给他上一碗饸饹面。
 

    葛老根不动,甚至也坐了下来。
 

    赵大宝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放心,今儿这一碗我算钱,我算钱还不成不”
 

    “算钱还不应该啊”葛老根哼了一声,起身忙活去了。
 

    很快,这儿有饸饹床子轧面条的声音。
 

    赵大宝在等食,朝桌面呵了口气,又拿自己的衣裳擦了擦桌子,瞅着葛老根瞧他,他乐呵呵又是一笑。
 

    “桌子有点脏了,我擦擦。”
 

    葛老根摇头,也是对老街坊老相识颇为服气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是埋汰还是讲究自己的袖子也不怕脏了去”
 

    一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汤足料足。
 

    “喏,你的面好了,老口味了,快吃,吃完了我也差不多该收摊子了。”
 

    赵大宝一边呼噜噜吃面,一边旧话重提,“是不是没做着生意要我说啊,你这真是撞了邪,气场有些阴,请一道符回去镇镇,过两日便好了,你别不信邪。”
 

    葛老根不承认,“什么撞邪不撞邪的,就没有的事,我瞧你就是想白吃我家的饹饹面。”
 

    他从布褡裢里翻出了几个铜板,往桌面上一搁,声音有些响亮。
 

    “喏,瞧到没,你来之前我才做了一道生意,是个小阿妹,吃得可香可好了。”
 

    话才落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匣子一样,路上有几个游人提着灯笼过来,左右一瞧,视线落在做饸饹面的饸饹床子上,颇为意动地相互交谈商量。
 

    “吃一碗面食吧,闻着挺香的。”
 

    “是香,这制面的木头还有趣,瞅着面条是现做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成,就吃面。”
 

    “老板,给我们来碗面,先来六份,要是好吃,我们再带几碗走。”客人落座,和老板点单。
 

    生意一下就上门,喜得葛老根见牙不见眼,布巾子一甩,连连应道。
 

    “好好,这就给几位贵客做,保准儿好吃,味香料又足,今儿吃了,明儿你们还想来。”
 

    葛老根洗了手,往饸饹床子的漏洞里塞面团去了,走之前路过赵大宝的桌子,他一昂下巴,微微哼了一声。
 

    都是老相识了,谁不知道谁呀。
 

    这是在打脸呢。
 

    说好的撞邪有阴炁,不来客人呢
 

    这不是来客了一来还来好几个
 

    就是浑说
 

    “哎稀罕了”赵大宝也稀奇得不行,急急地喝了一口汤面,转而就去翻身上的乌龟壳。
 

    他可不是吓唬葛老根,更不是和尚不说鬼,米袋里没有米,为了贪他几碗面条瞎说的撞邪一事。
 

    傍晚时候,他路过这摊子,真切的感受到这儿有一道阴炁,不凶就是了。
 

    当然,要是凶的话,他也不敢凑过来,他也惜命的好吧,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也有清楚的认知。
 

    “让我瞅瞅,”赵大宝卜了一卦。
 

    抓鬼除魔他是差了些,不过,要是算卦的本事,这一片的街坊邻居可都得喊他大宝爷。
 

    片刻后,他视线一转,瞪向了葛老根刚才拍在桌上的几个铜板。
 

    一轮明月水中照,水面好一片亮光光,以为是宝下水摸,摸来摸去一场空好啊,这是半道杀出了个程咬金,有人截了他这一个月的饸饹面了
 

    赵大宝瞪眼。
 

    做了六碗面食,又打包了几份,收了食盒和汤碗抵押的押金,葛老根将面食钱数了又数,喜滋滋地将它们划拉进抽屉之中。
 

    抬起头就见赵大宝瞅着自己,他吓了一跳。
 

    “嗬,你个老东西还没吃完啊今儿生意好,老葛哥我高兴,给你添一勺汤面,不要钱。”
 

    赵大宝这会儿可没心情再吃,一碗汤面下肚,他也饱了。
 

    小杌凳一拖拉,他就跟大螃蟹一样往老葛面前一凑,指着桌上的几个铜板,问道。
 

    “老葛,你刚刚说一个阿妹来吃面条,这钱、是她给的”
 

    老葛不理,上前两步,将几个铜板又收到抽屉里,“差点落了这几个,对了,你的也得给,可不许赖账,都一把年纪了,羞不羞。”
 

    “给给给,这就给你”赵大宝磨人,“你就给我说说,这钱是不是那阿妹给的长什么样儿”
 

    “是啊,那阿妹生得好。”老葛稀奇,“就吃碗面条的事,你怎么打听这么多。”
 

    赵大宝摆摆手,“你不懂。”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占卜的龟壳上,叹了口气。
 

    山门里走一遭,本事也学了一些,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并不是所有修行的人都有一副好的心肠,有一些人面容风光霁月,内里却糟烂恶臭,人面鬼心,甚至比恶鬼还吓人,更甚至因为有一身本事,祸害起人来,手段更是寻常人难以想象和承受。
 

    “我就想过个太平的日子”赵大宝的声音低了几分去。
 

    葛老根一瞅,还有些不适应,赵大宝这蔫耷劲儿,怎么瞅着让人这么让人心酸酸呢
 

    他咳了一声,正想摆手说一句,这饹饹面他请了,眼睛瞥过,瞅到提着灯来的人,胳膊肘一杵赵大宝,朝他嘘了一声,示意他朝南面看去。
 

    “喏,瞧到没,就是这个阿妹留的铜板,你不是一直问人正好往回走了,你想瞅就自己瞅吧。”
 

    赵大宝听了这话,转头便瞧了过去。
 

    那一边,潘垚也瞧了过来,这一打眼,她也有些晃神。
 

    像,这人有些像师父老仙儿。
 

    倒不是五官,而是气质,同样瘦高瘦高的,脸上有着褶子,耳垂也都有些长。
 

    一下子,潘垚便心生了亲近之意。
 

    月上中天,夜色愈发地浓郁,打更人敲响了亥时三刻的梆子,夜里出行玩耍的人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去,做着生意的商贩有些舍不得收摊,瞅了瞅左右,确定不在有人玩乐吃喝,这才收拾了家什。
 

    凳子,小方桌,铁锅所有摆摊的家什收拢在一起,一根扁担挑起。
 

    葛老根的家什更多些,还有轧饹饹面的饹饹床子,两截厚木做的,不厚不成,不厚吃不到力,面条便轧不成形。
 

    这些东西一根扁担挑不动,他拿了个独轮推车,东西堆在上头,瞧着杂乱,实则都有自己摆放的规律。
 

    潘垚帮着搭了一把手,独轮车歪倒时,她帮着正了正车身,“老伯小心。”
 

    “谢谢阿妹。”葛老根笑了笑,有些花白的胡子跟着一颤。
 

    赵大宝不痛快,“我也搭手了,你怎么不谢我”
 

    赵大宝说着话,觑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
 

    明明只是多瞧了两眼,正在思量,是不是七星宫中之人,怎么这小姑娘瞅着自己像瞅着亲人一眼,半点不见外,才见面便一口一个大宝仙的叫着。
 

    一个仙字,他听得是飘飘然又乐呵呵。
 

    没说几句话,瞧着人孤身一人在外头,自个儿就出言了,让小姑娘要是没有落脚的地儿,就去他赵大宝家。
 

    还说什么寒舍简陋,好歹有屋瓦遮雨避风。
 

    呸他赵大宝啥时候这么心软了
 

    赵大宝又觑了潘垚一眼。
 

    月白色的月光落在她的面上,柔和了五官,只见杏眼弯弯,她提着一盏绘着大公鸡的圆灯,里头藏了一只不知道是蛾子还是啥的,反正是两翅膀扑棱,小姑娘稀罕的玩意儿,脚步轻快,一派娇憨可爱。
 

    便是精怪,也是刚下山的小精怪。
 

    葛老根和赵大宝是老相识,年轻时候便爱斗嘴,当下也不例外。
 

    “你还想我谢你啊,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刚才怎么吓唬我了就为了白吃我家一个月的饹饹面,还说什么我的摊子撞邪有阴炁哪儿撞邪了我后来生意好着呢。”
 

    说起这事,葛老根便冲潘垚笑道,“也是阿妹来了后,生意才好的,要谢也是谢阿妹,老叔决定了,接下来三日,阿妹来摊子前吃面条,不要钱”
 

    赵大宝嗤笑,“才三日啊,老葛哥你小气了。”
 

    潘垚迟疑了下,还是更心疼自家小庙的老祖宗,“老叔,大宝仙没扯谎,方才时候,你那儿是撞邪了。”
 

    车轱辘急急一停,木头和青石板相摩擦,深夜里有扎耳的声音响起。
 

    葛老根傻眼,“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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