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05章 第 105 章 冬风吹着0薄云跑,……<!>

    冬风吹着薄云跑, 天上露出一轮明月,月光沁凉,照得这处小沟渠也颇为明亮。



    三轮车是脚蹬的, 不是太重,就是块头大了一些, 潘三金平日里做龙舟, 要扛着大木头, 还要锯木劈木, 很是有一把力气。



    他主力,周爱红搭了一把手, 三两下便将三轮车从翁志仙身上抬了起来。



    “你这袄子都湿了, 可不敢穿在身上。”潘三金瞧着翁志仙身上的袄子, 又瞧了下他头上的那个红包, 也是摇头感叹这人倒霉。



    怕这么个大汉子, 她爸爸不好搀扶上来,何况这人还伤着腰和腿, 别到时又二次伤害了。



    潘垚摊开掌心,只见上头一张黄纸裁成的小纸人。



    她朝着小纸人吹了口气,下一刻, 就见纸人飘飘,随风而长。



    青烟拢过, 那儿站了个面容普通的青年。



    潘垚招手,附在阿大耳边小声道,“阿大, 你帮爸爸妈妈一起,把下头的叔叔抬上来下,他伤到腰了。”



    “好。”阿大冲潘垚笑了笑, 有些憨,随着这一笑,它的面容也灵活了些。



    下一刻,阿大朝小沟渠走去。



    听到脚步声,翁志仙仰些头往上瞧,有些意外自己今儿的好运道。



    这来了一家三口,眼下又来了一个帮忙的?



    他还以为自己得在小沟里躺到明天呢!



    这大冷的天,要真是那样,半条命都得被冻了去!



    翁志仙苦中作乐,感叹他这次的霉运算是小灾了。



    潘三金和周爱红自然认得阿大,他们家盘盘剪的小纸人,有时还被顾菟那蟾蜍精拉壮丁,进货时得帮忙去看摊子。



    有阿大帮忙,周爱红往旁挪了挪位置。



    阿大冲潘三金笑了下,下一刻,他弯下了腰,直接便将翁志仙打横抱了起来。



    轻轻松松,不像抱一个160斤的大汉子,倒是像抱16斤的小娃娃。



    猝不及防,被抱起的翁志仙嘴巴都张大了些,呆愣愣地瞧着阿大。



    阿大皱眉,“别乱动!搂住我的脖子。”



    潘垚:“噗——”



    是公主抱呢!正宗的!哈哈!



    翁志仙眨了几下老眼:“噢噢——”



    “嘶,老弟儿,你这力气真是大!”



    翁志仙回过神来,伸出大拇哥就夸赞阿大。



    “这边这边。”



    潘垚敛了笑意,拿着手电筒,引着阿大往一棵大榕树下走。



    榕树四季常绿,初冬的季节仍然叶如华盖,树干很粗,三人抱柱宽,那儿正好能挡着风。



    阿大从善如流,抱着人往大榕树那儿走去。



    潘垚瞧了瞧,满意地点头。



    她家阿大怪贴心的,她方才说了这个叔叔伤着腰,阿大便将人的腰托得很稳妥。



    榕树下,翁志仙脱了身上的湿袄子,穿上潘垚递来的干净袄子。



    袄子带着晒过太阳的棉花香味,衣服一穿,干干燥燥,那凉飕飕冷到心里的冷意一下就被驱散。



    也许是因为太暖和了,翁志仙不争气地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连忙抽了抽鼻子,将脑袋往上仰,不让那两滴猫尿掉下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真哭鼻子了,那也忒丢脸!



    想着过往那一件件倒霉事,翁志仙心底的心酸难抑。



    可是,他真的好想哭啊!



    他的人生怎么这么倒霉,回回如此!



    那些小灾就没有停过!



    “叔叔,擦把脸吧。”



    翁志仙正感怀人生坎坷,活着处处不容易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小姑娘递来一块帕子,这会儿,她正蹲在一边瞧自己,大大的眼睛里流淌的都是关心。



    “谢谢阿妹。”翁志仙倔强,“不用不用,叔没哭。”



    潘垚通情达理地点头,跟着说瞎话,“我知道,水溅在上头了,擦擦,这里有些脏了。”



    翁志仙接过帕子,往脸上一擦,趁着小姑娘不懂,又默默伤心了一会儿。



    潘垚也不出声。



    这倒霉的,是得哭哭。



    另一边,阿大也不用潘三金帮忙,手一拎,直接便将跌到小沟渠的三轮车拎上了石头路,一翻一掰,歪的车摆头也给整好。



    人搁在树下也不是个事儿,潘三金往回瞅了瞅,估摸着那边宴席也差不多了,转身就要去蹬自行车。



    “盘盘,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回周家去喊个人,让人送翁同志回去。”



    他们走的时候瞧见了,翁家送亲的人还有好些人没走,正和新郎官在那儿玩扑克呢。



    听到潘三金这话,翁志仙欲言又止,眼里有着迟疑。



    潘垚注意到了,赶忙拉了拉潘三金的衣摆,暗暗使了个眼色。



    潘三金侧头看去,这才注意到翁志仙脸上为难的神情。



    翁志仙知道这样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厚脸皮,不过,想着那嫁入周家的侄女儿翁彩凤,为了不让她难做,他抹了一把脸,尴尬地扯了个笑容,道。



    “这位大哥大嫂子,还有这位同志,我知道这请求有些冒昧,不过,我这也实在没法子了,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事不劳二



    主,看看谁更方便些,就送佛送上西,直接将我送回小元村吧。”



    话落,翁志仙又是忐忑一笑,笑容里有着苦涩,也有着不自觉地讨好,让人瞧了便心口发酸。



    “就不麻烦周家的亲家了。”



    周爱红是周家村人,潘三金是周家村的女婿,附近的村子倒是也清楚,这小元村说远也不是太远,十来里的路。



    走路是远,蹬着车子倒是还能接受。



    潘三金爽快,“这有什么,就这点路的事,哪用得着说麻烦,走走,我们送你回去!”



    “阿大。”潘垚回头,冲站在前头空地处的阿大招手。



    阿大有些木楞,哒哒着脚步便过来了。



    “阿大,你骑这三轮车吧。”潘垚拍了拍三轮车,脆生生地交代阿大,“叔叔坐你后头。”



    阿大点头,弯腰将地上的翁志仙又横腰抱了起来,动作又轻又小心。



    翁志仙:……



    他这辈子,除了当小娃娃时候,还是头一次有这种被珍视的错觉。



    三轮车今天运的是嫁妆,这会儿东西都搁在了周家,现在倒是空车一辆。



    翁志仙正好半靠在三轮车后座上,他平时靠蹬三轮营生,都是他拉别人,倒是头一回被别人拉。



    瞧着自己的伤腿,一时间还真是百感交集。



    ……



    一轮明月挂天畔,偶尔几朵浮云掠过。



    云遮着月亮时,大地黯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朵跑开,地上有沁凉如霜的月色。



    潘三金的自行车跟在三轮车旁边,潘垚手中的手电筒照亮前头的路,引着人往前。



    手电筒的光很明亮,那是潘垚特意掐了道灵光,就怕一不留神,她爸也将车子开到沟沟里去了。



    没瞧到前车之鉴还在隔壁的三轮车里半躺着吗?



    阿大卖力地蹬三轮。



    潘三金瞧到了,夸赞道,“阿大厉害了啊,三轮的都能蹬!”



    阿大嘿嘿一笑,有些羞赧模样,只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潘垚眼里也盈着笑意,颇为自豪模样。



    “那是,我们家阿大聪明着呢!”



    翁志仙有些意外,“你们是一道的啊。”



    “是呀。”潘垚脆生生地应下了,“我们家今天来二舅家吃席,爸爸是姑爷爷,妈妈是姑婆,我是表姑。”



    “小滑头,什么表姑,那娃娃还没影儿呢!”潘三金笑得不行,还腾了骑自行车的手,朝潘垚头上那毛线帽的毛线球上揪了揪。



    随着一揪,毛线帽往下坠了坠,挡着了视线,潘垚连忙将帽子往后拽了一下,露出两只大眼睛,连连讨伐,道。



    “妈,你瞧爸爸,他骑车还胡来。”



    周爱红忍俊不禁,声援道,“就是,孩子还打着灯呢,仔细一个没瞧着,把你引到坑里去了!”



    潘三金乐呵呵:“好好好,是我不对。”



    转过头,他冲三轮车里的翁志仙笑了笑,介绍自己道。



    “我姓潘,叫潘三金,后头这是我爱人周爱红,这我闺女儿潘垚,蹬车的是我们家阿大,我们是六里镇的,我闺女儿说的没错,今儿是上周家村来吃席,结婚的新郎喊我一声姑丈公。”



    周爱红也笑道,“对,戎晋是我大侄子。”



    翁志仙也一脸喜色,“巧了不是,新娘是我大侄女儿,我是她三叔,嫡亲亲的。”



    潘垚暗暗点头,这事他们都知道啦!



    刚刚还在说呢!



    亲戚一认,无形中关系便近了一些,彼此说话都热络了些,也少了几分拘谨。



    这年头,就是老乡都能更亲近,何况这姻亲!



    潘三金寒暄,“翁老弟,怎么就自己先回去了?我刚才走的时候,瞧着好几个都还没回去,这会儿正打着扑克,热闹着呢。”



    “对了,大冷的天掉沟里可含糊不得,回去后,你记得要煮碗姜汤喝喝。”



    “会的,多谢老哥关心。”



    “唉,刚刚是我自己要走,不好意思多待。”翁志仙挪了挪位置,腰疼得龇了龇牙。



    “这事儿你们不知道,我啊,运道实在是差了一点,本来今天都不用我送嫁,三轮车借出去就是做三叔的心意,也是怕人说嘴,就因为我瘟啊!”



    “哪里想到,村子里会蹬三轮的翁堃那小子,他关键时候竟然掉链子了,也不知道吃了啥,捂着肚子就往厕所里跑,拉得两条腿都软了,连连摆手,喊着他不成了。”



    翁志仙恨铁不成钢,道这小年轻做事就是没把门,不牢靠!



    “这不,一时叫不到人,接亲的人又来了,不好耽误了彩凤那孩子的吉时,老娘一喊,我咬着牙就蹬三轮了。”



    他们家都想了,他这三叔蹬三轮,也不算啥送亲的,就当做从外头花钱叫的人力。



    为了这,他老娘还煞有介事的给了他五角钱,道一声麻烦翁同志了,算做是蹬三轮人力的红包,请的司机。



    哪里想到,到了亲家这里,他还是被人嫌弃了。



    翁志仙苦笑了一下,“也不怪亲家心里不舒服,是我这瘟生的名头太响亮了,声名在外,声名在外。”



    潘垚小声,“爸,二舅娘和二舅不高兴,人家知道呢。”



    潘三金:……



    不用多说,他这下也知道了。



    嫌弃别人,当事人还知道,这事儿有些尴尬,看来,那会儿新娘和婆婆吵嘴的动静,做三叔的也听着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翁志仙垂头,颇为丧气模样。



    “这不,我就先走了一步,哪里想到,竟然还将自己摔到土沟里去了!”



    “翁生,瘟生——”翁志仙都郁气了,“啊----我咋就这么瘟啊!”



    这声感慨又悲又凄,随着他哀嚎,远处山林还传来了几声鸟鸣,那是老鸹的叫声,“呱——嘎嘎,呱——嘎嘎!”



    树枝跳动,树影摇晃。



    翁志仙:……



    “呜——”



    控制不住自己,他淌下了眼泪。



    这么瘟的吗?



    自行车上,潘垚瞅着三轮车里的翁志仙,嘴巴都喔圆乎了。



    她小小地惊诧了下。



    这倒霉的……好家伙,就连乌鸦都在说他瘟呢!



    此情此景,真是又可怜又莫名的带了几分喜感,潘三金和周爱红都不敢多说啥了,只埋头用力蹬自行车。



    翁志仙越想越是悲从中来。



    “我就没消停过,右腿断过,左手骨折过,右手手掌被尖刺扎穿过,今天这左腿,我瞧着应该就是被压骨折了,合着这五体就没有全乎的!”



    “你道我为什么清楚这是骨折?别人都说久病成良医,我啊,那是瘟出心得了。”



    潘垚听得都目露同情了。



    “叔,一会儿我给你瞧瞧吧,说不定是沾上啥了,或者是运道被人偷了,就像布袋破了个口,它漏缝了,这才霉运连连。”



    潘三金:“对对,让盘盘给你瞧瞧。”



    怕翁志仙讳疾忌医,潘三金紧着就道。



    “你这事儿听着就邪乎,我今儿也听人说了你的名头,说是还在国道上被大车撞过,啧,这事险,一个错着,那就是要命的事,你找没找人瞧过?”



    “不是我这当爸的自夸,我家盘盘厉害着呢,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仙儿还厉害,在我们那里,十里八乡顶顶有名!”



    “啊!”翁志仙有些傻眼。



    他刚刚要是没听错,说帮他瞧瞧的是这小姑娘吧,听她爸爸的意思,这瞧事,它应该是他理解的那个,也就是找大仙看事,俗称迷信。



    似乎是察觉到翁志仙对潘垚的不够信任,前头蹬着三轮的阿大闷闷开口。



    “不许你这样瞧主人,阿大不开心,主人厉害着,阿大就是主人剪出来的。”



    说着话,为了取信人,阿大特意将纸人的特质露出来。



    只一错眼的功夫,它整个人变成扁扁的一张。



    冬风一吹,纸张跟着起伏不平,摇摆摇摆,呼呼作响。



    翁志仙倒抽一口凉气。



    他咬紧了牙,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咯吱咯吱地上下牙打着架,目光看着蹬三轮儿的阿大,眼里惊恐连连。



    完了完了!他这是撞鬼了!



    瞧着像是一张人皮鬼!



    他就说嘛,今儿怎么运道这么好,遇到的竟然是小灾,还有人救他,合着是在这儿等他呢,这分明是要命的大灾!



    翁志仙闭眼,娘啊,他好害怕!



    ………



    潘三金:……



    不用多说,他这下也知道了。



    嫌弃别人,当事人还知道,这事儿有些尴尬,看来,那会儿新娘和婆婆吵嘴的动静,做三叔的也听着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翁志仙垂头,颇为丧气模样。



    “这不,我就先走了一步,哪里想到,竟然还将自己摔到土沟里去了!”



    “翁生,瘟生——”翁志仙都郁气了,“啊----我咋就这么瘟啊!”



    这声感慨又悲又凄,随着他哀嚎,远处山林还传来了几声鸟鸣,那是老鸹的叫声,“呱——嘎嘎,呱——嘎嘎!”



    树枝跳动,树影摇晃。



    翁志仙:……



    “呜——”



    控制不住自己,他淌下了眼泪。



    这么瘟的吗?



    自行车上,潘垚瞅着三轮车里的翁志仙,嘴巴都喔圆乎了。



    她小小地惊诧了下。



    这倒霉的……好家伙,就连乌鸦都在说他瘟呢!



    此情此景,真是又可怜又莫名的带了几分喜感,潘三金和周爱红都不敢多说啥了,只埋头用力蹬自行车。



    翁志仙越想越是悲从中来。



    “我就没消停过,右腿断过,左手骨折过,右手手掌被尖刺扎穿过,今天这左腿,我瞧着应该就是被压骨折了,合着这五体就没有全乎的!”



    “你道我为什么清楚这是骨折?别人都说久病成良医,我啊,那是瘟出心得了。”



    潘垚听得都目露同情了。



    “叔,一会儿我给你瞧瞧吧,说不定是沾上啥了,或者是运道被人偷了,就像布袋破了个口,它漏缝了,这才霉运连连。”



    潘三金:“对对,让盘盘给你瞧瞧。”



    怕翁志仙讳疾忌医,潘三金紧着就道。



    “你这事儿听着就邪乎,我今儿也听人说了你的名头,说是还在国道上被大车撞过,啧,这事险,一个错着,那就是要命的事,你找没找人瞧过?”



    “不是我这当爸的自夸,我家盘盘厉害着呢,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仙儿还厉害,在我们那里,十里八乡顶顶有名!”



    “啊!”翁志仙有些傻眼。



    他刚刚要是没听错,说帮他瞧瞧的是这小姑娘吧,听她爸爸的意思,这瞧事,它应该是他理解的那个,也就是找大仙看事,俗称迷信。



    似乎是察觉到翁志仙对潘垚的不够信任,前头蹬着三轮的阿大闷闷开口。



    “不许你这样瞧主人,阿大不开心,主人厉害着,阿大就是主人剪出来的。”



    说着话,为了取信人,阿大特意将纸人的特质露出来。



    只一错眼的功夫,它整个人变成扁扁的一张。



    冬风一吹,纸张跟着起伏不平,摇摆摇摆,呼呼作响。



    翁志仙倒抽一口凉气。



    他咬紧了牙,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咯吱咯吱地上下牙打着架,目光看着蹬三轮儿的阿大,眼里惊恐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