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卡拉方面要求进行直接会面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绝大部分人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包括常浩南在内。
虽然借用希腊名义虚空造牌是他的主意,但在做计划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把它当做谈判的筹码之一。
谁承想直接成了绝杀。
直到工作人员介绍完情况的大概半分钟之后,原本气氛紧绷的会场内,终于有不知道谁没憋住,发出了一阵嘲讽中带着些许无奈的苦笑声。
紧接着,其他人也被带动了起来,纷纷低头捂嘴偷笑。
整个会议室里总算是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唉……”
代表团领导叹了口气,紧接着上半身靠到椅背上,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笑出声,但难以压下去的嘴角显然表明他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本来以为我们要啃的是一块硬骨头,结果……结果这一动嘴,发现是块脆骨……”
有了这句略带玩笑语气的话定下基调,其他人的发言自然也少了很多拘束。
“是啊,别说前两天了,哪怕前两个小时,刚听见对面提出来那四条要求的时候,我都觉得是来势汹汹,相当不好对付。”
本以为自己要唱主角,结果却发现只是打了个酱油的沈盛广此时也一扫刚刚郁闷的心情,笑着举起面前的笔记本说道:
“看看,我还搁这正儿八经地分析呢。”
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发现本子摊开的的两页上面,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
“我刚还觉得,土耳其人这四项内容看着乱套,其实粗中有细环环相扣,第一条管我们要一大笔保证金,除了算是无息贷款之外,还能给第四条,也就是要求我们参与共同研发做保,如果五年之后发现项目没什么进度,那还可以在退款事项上面继续纠缠……”
应该说,沈盛广的解释确实是有道理的。
如果这协议真的按照土耳其人开出的条件签署,那么就算看在这20亿的份上,航空动力集团也不好过于划水,高低得拿出点真东西来。
只是对手恐怕完全没想过那么多,而是直接表演了一波仰卧起坐——
先是觉得自己很行,支棱了一波,又发现好像不太行,结果连挣扎都没挣扎,直接就躺回去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支棱。
这种滑跪速度,反而表现的更加小丑了。
常浩南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经典电视剧中的名言,遂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感到发笑……”
这句原本的自言自语被旁边的丁高恒听到了耳朵里。
“呵,这个说法倒是很合适用来描述对面的表现……”
后者当即评价道。
虽然前倨后恭同样用来形容人,但放在当前这個环境下,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而且,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小常你对文学方面还有点了解?”
常浩南总不能解释这句台词来自一部几年后上映的电视剧,只好摆了摆手:
“话到嘴边了而已,算是有感而发吧……”
不过,欢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毕竟,虽然土耳其人已经表现出了滑跪的意思,但瓦良格号毕竟还没有真正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因此也不能提前开香槟。
按照代表团领导的意思,既然对面准备面谈,那下一步就可以确定会面地点和谈判人员了。
但这个时候,却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看,也没有必要马上就答应土耳其人的要求。”
作为负责对外经贸合作的领导,沈盛广在拉扯谈判和拿捏外国人心理这些方面是比较专业的。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发现了对手的抗压水平远不如预期,那么就不应该给对面喘息的空间——
哦,之前你自己说的不想见面谈,我们也答应了。
现在你发现局面不对,又想突然变卦?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改变谈判方式本身,也是一个可以拿来交易的事情,想要面谈,那就开出条件来换。”
沈盛广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盛广同志。”
很快有人表达了担忧:
“希腊这张牌毕竟是我们虚张声势出来的,如果真的拖延太长时间,那么万一对方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还没等他说完,沈盛广就摆了摆手:
“我只是说不能马上同意面谈,又不是说不谈。”
“布达佩斯那边,也不用继续拖下去了,直接休会,让驻安卡拉的乙匡尧同志把我们的条件直接传达过去,告诉他们那个就是我们的谈判底线,如果不同意,那我们无法保证爱琴海地区的军备平衡!”
“至于瓦良格号,大不了就先开回黑海造船厂去,等过两年他们换上下一届领导,我们再谈也不迟!”
沈盛广说着狠狠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谈判嘛,本质有点类似玩牌。
比的不光是牌的大小。
除非起手就是皇家同花顺这种无敌牌面,那自然可以一力降十会。
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得玩一个心理学。
就像现在。
华夏这边确实只是虚张声势。
但对方却因此而暴露了自己内部不稳定,无法承受任何舆论风波的弱点。
相当于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希腊人获得一种可以逆转局势的先进装备。
当然,华夏这边的情况实际上也差不多。
无论如何都必须让瓦良格号顺利回国。
但后面这件事情,土耳其人是不知道的。
在这种信息单项透明的情况下,谈判,基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蹂躏。
所以,没必要太缩手缩脚。
代表团领导沉思了一会,然后重新抬起头: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按照沈盛广同志的意见,先确定一下这个‘最后通牒’的内容!”
……
一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