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间,一行人也离定安楼越来越近。
离得近后,赵福生可以清楚的看到定安楼是一栋五层木楼,倚江而建。
夜色下,只见木楼挂满了灯笼,将整栋大楼照得如同白昼。
只见横梁木柱之间以绝妙的刀功雕刻出繁复精美的图案,灯光从镂空画阁之中透出,使得整栋大楼显得磅礴大气,精美非凡。
定安楼的大门距离楼之间有一段距离,一群人显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守候在大门之外。
郑河见此情景,吩咐:
“马车不用停,直接驶进楼道前就行了。”
说完,他转头向赵福生道:
“寻常时候是到门前便下车,但赵大人身份尊贵,可以与其他人不一样。”
赵福生笑了笑,没有答话。
到了此时,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栋楼本身的繁复精美上了。
她目光落到了门庭入口。
“这是两扇对开的大门。”
她说道。
原本得意洋洋的郑河一听这话,心中一个‘咯噔’,余下的话一下被他噎在喉中。
定安楼是私所,大门足有丈来高,是对开的朱色大门,与才刚遭了鬼祸的孙家相似,便又比孙府的门气派许多。
大门连接围墙,将内里美景关在其中。
马车驶入门内,可以看到里面精美的园林大道。
不止是定安楼本身华贵,显然郑河口中提到的楚王后人对这园林也经过改善,赵福生进入此地后,竟然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耳旁听到了涓涓水流的声响。
“大人你——”
郑河头皮发麻,赵福生却打断了他的话:
“这地方不小哦,看起来最少能容纳几百人以上。”
“这、这样不好吧——”
如果说赵福生第一句话还只是暗示,她后面再次开口,就已经是明晃晃的在展示她的意图了。
郑河心中万马奔腾,急忙说道:
“大人,这毕竟是楚王后人的私宅,是皇亲国戚,虽然——”
“鬼案你还办不办了?”赵福生问他。
“要办,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赵福生说道:
“这里地方宽敞,可容纳的人多,比镇魔司更适合诱捕厉鬼——”
“诱捕厉鬼?!”
郑河惊恐失态,瞪大了眼睛看了赵福生一眼,这样的话她也敢说?
“嗯。”赵福生点头。
“大人还没打消念头吗?”郑河眉心抽搐,这话一说出口,赵福生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去了。
她嘴角的笑容一收,说翻脸就翻脸:
“我看起来像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
她看起来确实不像开玩笑。
郑河头疼道:
“可是大人,涉及鬼案的人有不少是士绅之流。商贾也就算了,死了就死了,朝廷也不会追究,可是士绅如果出事,可能会触怒朝廷——”
“你也可以不答应。”赵福生笑了一声,看着郑河:
“反正这是宝知县的事。”她转头看向定安楼,嘴角噙着笑意:
“看在你招呼周到,我们又比邻而居,我给你一个面子,这桩鬼案我不管了,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回万安县,你自己留下收拾这案子也行。”
“……”
郑河听她这样一说,倒犹豫了半晌。
他想办鬼案,但任由赵福生乱来,引发的后果不可想像。
他咬牙问道:
“大人这话……是真的?”
赵福生皮笑肉不笑:
“当然是假的!”
她已经来都来了,为了此行,功德值都消耗了27点,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更何况确认了这桩鬼案是赵氏夫妇所为,她更不能轻易撒手。
一则是因为赵氏夫妇是双双厉鬼复苏,制造的杀孽很大,晋阶也快,如今已经很棘手了,将来再度进阶,造成的杀孽更大。
再则是赵福生心中担忧。
她如今办了几桩鬼案,对于厉鬼不敢说十分了解,可也能摸清一些大概的规则。
厉鬼复苏之后,杀人法则也与其在生时的出身、环境有影响。
当初赵氏夫妇连带着女儿一并死亡,如果不是她意外重生,也不好说这一家子会不会齐齐整整的厉鬼复苏。
如今赵氏夫妇的鬼身首要目的是寻找门板这样的大凶之物,若赵福生就此撒手不管,不好说它们一旦晋阶,会不会改变法则,变成寻找女儿了——
虽说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就是有一线可能,赵福生也不会为自己留下祸根。
她坚定的道:
“办不完这桩鬼案,我是不会走的。”
郑河听闻这话,一下泄气。
他也与驭鬼者打过交道,虽说也遇到过脾气古怪难缠的人,但是人总有缺陷,他也有办法应对。
可赵福生看似脾气温和,性情却格外强势,且软硬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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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人僵持之时,突然有一道笑声从车外传了进来:
“郑大人、赵大人!”
郑河听到这声音,索性喊了一声:
“刘林过来。”
他一喊话后,一个高胖的中年男人便快步跟在车边,笑容满面的向他行礼。
“赵大人这两日在宝知县办案,暂时住在定安楼里——”
“这是定安楼的荣幸,我们一定好好招呼赵大人——”那男人迭声应答。
郑河无声的冷笑。
这男人此时欢喜,不知听了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还维不维持得住笑意。
他阴沉着一张脸,道:
“但大人看中了这个地方,想要借一借王爷的地盘——”
“郑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郑河便将赵福生今日前往孙府查案,找出厉鬼杀人法则的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
“厉鬼附身门板,将曾经从大门经过的人都曾标记信息,大人想将这些被厉鬼标记的人集中起来,暂时收留在这里。”
郑河将这话一说完,先前还笑意吟吟的中年男人顿时急了:
“那怎么使得?”
这些人曾被厉鬼标记,一旦全留在定安楼中,岂不是摆明了要将鬼招来?
“郑大人,你可不能这样做。”他小跑在马车边,喘息声都粗了些:
“我们王爷对你一直照顾有加,每年你的妻儿生辰,都有厚礼相赠——”
郑河烦闷的抓了抓脑袋,看了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赵福生一眼,自暴自弃式的道:
“这是赵大人的决定。”
“赵大人——”
那中年男人听到他的话,连忙转头又喊赵福生:
“此举要不得啊——”
赵福生听到郑河甩锅,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的问:
“为什么要不得?”
她看起来脾气温和,不像郑河古板冷硬难以亲近,那中年男人便以为她要好说话一些,心中略略一松,接着道:
“这栋楼是古楼,当年曾接待过定安帝,往来的都是大汉朝知名的文人——”
“那又如何?”赵福生问了一句。
“……”那高胖的中年男人听她这样一说,滞了一滞,道:
“若是往后此地闹过鬼,又死了人,这宅子岂不是变成凶宅了?”
他说着说着,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赵福生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今日在宝知县的镇魔司中,乡绅、富贾曾派出民意代表,此人也是三人之中的一人,曾许诺过捐她五千两黄金。
“大汉传承至今多少年了?”
赵福生问道。
那中年人不知她这样问的意义何在,但闻听这话,仍勉强道:
“先汉曾传承331年,后汉传承至今已经246年……”
他话没说完,赵福生就道:
“这么多年的时间,哪个地方又没死过人?”
大汉朝厉鬼当道,如今平和了几年的宝知县多年前说不定也曾受过鬼物的血洗。
“何必讲究这些?”
她态度温和,却没有改变意图的架势。
男人顿时慌了神,转头看向郑河,郑河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一旁如同一根木头桩子,一声不吭。
“郑大人,如果王爷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
他慌乱之下语出威胁。
赵福生装着没有听懂,道:
“你也说了,王爷知道了不高兴,那不让王爷知道不就成了?”
“……”男人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弱弱的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
赵福生也没闲情逸致与他东拉西扯,说了两句之后,见他仍纠缠不休,不由脸色一沉:
“今日士绅代表也有你,是不是?”
“是,我当时还代表王爷,向万安县捐了五千两黄金。”他提醒了一声。
赵福生可不吃他这一套:
“你既然是士绅代表,平常与县内士绅之间有往来吧?”
“有的。”他见赵福生不搭‘五千两黄金’的话,忍下心中焦躁,说道:
“我是王爷派驻在此地管理日常事务的人,与县里士绅、官员也有往来——”
“孙家你去过吗?”赵福生再问。
“孙家我自然——”
男人也非傻子。
话说到这份上,他顿时明白了赵福生话中意思。
他的脸色‘刷’的褪去了血色,整个人抖个不停:
“大人救命。”
赵福生冷笑:
“你也是被厉鬼标记的人,这桩鬼案不解决,你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古楼名迹?”
那管事脸色惨白,没有再出声。
马车停在定安楼门前,赵福生好整以暇的下车,留下惶恐不安的管事及表情僵硬的郑河。
范氏兄弟留在原地,古建生左右望了两眼,想要跟在赵福生身后,又怕遭到郑河的喝斥。
“这楼确实不错,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赵福生打完巴掌,又给个甜枣:“这样吧——”她的话令焦头烂额的中年男人与郑河心中生出一丝希望,赵福生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笑着说道:“郑河也知道鬼案的相关情况,你们如果能再找到其他适合的地方,我也不是非定安楼不可。”说完,她再道:“你们商议一下,后面告知我结果也可以。”
赵福生没有再与这几人废话,而是看了四周静候的奴仆一眼:
“我累了。”
“带赵大人回房歇息。”
那管事强打精神吩咐了一句:
“不可怠慢。”
他说完之后,其他人应一声,连忙簇拥着赵福生进入楼中,留下郑河几人留在原地,目送他们进入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