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嗓子发干,身上发冷,前者是喊多了,后者是汗出多了。
“求求求……求婚啊?”他磕巴着,声线抖成一曲幸福像花儿一样的曲谱。
梁津川没否认。
陈子轻看一眼他手上的小绒盒,看一眼他发皱浸着一块水迹的衬衫领子,睫毛颤动:“哪有人在说这事的时候求婚。”
梁津川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他的话里带着些许嘲讽:“不说这事的时候,我稍微有个求婚的征兆就被你掐掉。”
陈子轻心虚,他扒着摁他的胳膊想爬起来,没成功,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你身价多少啊?”
梁津川低着头看他,捋上去的额发再次散落下来,将疏离冷漠的眉眼衬得柔和:“报纸上的数字只是个概念。”
陈子轻想到了:“实际上呢?”
梁津川挑眉:“我现在就叫专业团队来家里,当着你的面核算我的股份价值,房产,现金,肖像,名声荣誉,评估公司里的市值和所有项目。”
“别别别,夸张了。”陈子轻期期艾艾地望着他,全身上下哪都是湿的,“我难受。”
梁津川诱导对他袒露柔软肚皮的羊羔,也是所有作孽的根源:“难受就戴上戒指。”
陈子轻伸出手。
“你要住楼房,开汽车,嫁有钱人。”梁津川一边说,一边将戒指往里推,尾音落下的那一瞬,戒指也推到了嫂子的无名指最里面,“我努力了,还会继续努力。”
陈子轻看着戒指,尺寸刚好,朴素的一圈银色不紧不松地拢着他那层白皮,他眼里的那一包泪终于颤巍巍地掉了出来,很快就从眼尾滑进鬓角,藏进了发丝里。
以为藏得很好。
却不知,只要有指腹摸上去,就能把它抓个现行。
梁津川摸他鬓发,指骨蹭到他眼泪,力度更温柔了些:“结婚的时候再换掉。”
陈子轻艰难维持了会的神智,他翘起两条腿放在梁津川的腰上搭着:“先不说了,我们去坐公交,快点去坐,你抱我去换衣服。”
梁津川吐出两字:“下次。”
陈子轻潮湿泛滥的眼一瞪,两手推他肩膀:“梁津川,你骗我。”
这是真的让欲|望骑在了头上,点名道姓十分刺挠人。
梁津川扇他屁|股:“你这样子去坐公交,上去就会被以为是吃了什么药跑出来的,我能不骗你?”
陈子轻滚烫的身子擦着被子挪下去一截,两只手捧着他,胡乱地蹭脸:“可是我难受。”
“知道你难受,今晚我哪都不去。”梁津川脱掉西装扔在床尾,解了衬衫扣子敞开,将他拎起来,让他趴在怀里,和自己皮|肉|相贴骨骼相碰。
陈子轻咬着手上的素圈戒指,视线模糊晃得厉害:“你……你永远说话……说话算话……永远都……我的小珍宝……”
梁津川听嫂子提小珍宝,又醋上了,他沉着脸弓下腰背,脑袋朝着他的温软港湾凑上去,叼住:“明天就带你去坐公交,让你一次坐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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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梁津川拍拍奄奄一息终于解渴了的人:“我去煮点吃的。”
陈子轻快死了,他趴在换过床单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很快就惊醒了。
不行,不能睡,他要跳水!
陈子轻强撑着坐起来,这么个动作就让他喘得厉害,他找系统,说他要买药,补气的,补肾的,什么都来点。
系统:“菊||花||灵的依附性无敌强,达到一定时间还会诱|发|性||药作用,一个传染一个,像你这情况用它就是火上浇油。”
陈子轻苦哈哈:“不能不用啊,我在他眼里是个会出油的,那我要是突然不出油了,他会以为我得了什么病,要带我去医院。”
系统:“……你也是作,一堆的借口可以用,非要说自己能自动出油。”
陈子轻虚心请教:“一堆的借口是指哪些啊?444,你告诉我一两个,我下回照抄你的答案。”
系统没动静了。
屁的一堆借口,根本没有,瞎几把扯。
现今的豪华畅享版|菊|花灵是改良过的膏|状,会随着体温和情愫这两点融化,很油润,到什么程度呢,只要用一管的三分之一就能溢出来,拿碗接的程度。
陈子轻哆哆嗦嗦:“我挑不动水了,算了,不挑了,就用掉一次警告吧。”
假的。
陈子轻咬着牙坚持挑水,他在四合院挖了个池塘。
幸好离主卧不算远。
陈子轻身残志坚地完成了这个日常任务,他瘫在客厅的沙发里,屋里恒温让他感觉不到冬天的温度,再加上脑子糊钝不清楚,出去挑水的时候脸皮让刀子似的风给刮疼了,差点没冻死过去。
“过来吃米糊。”厨房那边传来梁津川的声音。
陈子轻萎靡不振:“我过不去,你来背我。”
不一会,有脚步声靠近,他被一股力道捞离沙发,就要往一块背上带。
“还真背啊?”陈子轻及时阻止,“你搀着我就好了。”
梁津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子轻拍了拍他宽阔的背部:“我不是怕你假肢……好好好,你背你背。”
不等梁津川做出举动,陈子轻就爬到他背上,腿一勾,挂好了,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打起哈欠。
梁津川背他去餐厅,脚步平稳,不见一丝虚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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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被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他揉眼睛的动作一顿,花瓶里有一捧玫瑰。
昨天是粉的,现在是橘色的。
“你昨晚买的啊?”陈子轻明知故问。
“嗯。”梁津川用手指梳理嫂子乱糟糟的发尾,他煮米糊期间去了趟车库,把被遗落在车里过夜的花拿了出来。
哪怕梁津川带着对小珍宝的陈年醋味跟嫉妒赶回来干,还不忘买花。
陈子轻的头皮被梁津川的指腹蹭得很舒服,他瞧着玫瑰,心里头暖暖的。
自从梁津川开始上班以后,他每天下班回来都带东西,从不空手。
陈子轻问过梁津川,天天准备小惊喜,会不会很麻烦。
梁津川说不麻烦,从前没条件,给不了他喜欢看的偶像剧情节,有条件了,就给了。
只是这样,心思简单,纯粹,又执着。
陈子轻拿起勺子,吃面前的米糊,入口甜而不齁,裹着浓郁的玉米香。
“那你吃什么?”陈子轻嘴里有米糊,说话不是很清晰。
梁津川按了按额角:“不想吃。”
“不想吃?”陈子轻把勺子一丢,扭头仰起脸,“一天三顿不规律,胃就会生病。”
说完就眼神闪烁,梁津川的胃早就有毛病了,是让原主害的。
陈子轻撑着桌面站起来:“我去给你下面条。”
“我要吃面条,自己不会下?”梁津川皱眉,“你吃你的,别管我。”
陈子轻点点头:“好呀,我不管你啦。”
梁津川喉头一紧,他沉默着去厨房下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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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等他端着面条过来了,才继续吃米糊,他们吃着吃着,就吃在了一起。
面条分了,米糊也分了。
陈子轻看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六点半:“津川,你去睡个回笼觉吧。”
梁津川起身收拾碗筷:“不睡了。”
“那怎么行。”陈子轻心疼地捏捏梁津川的膝盖,“你又不像我白天可以睡,你白天有高强度工作……”
“哎。”
陈子轻不由得叹口气:“早知道就不做一整晚了。”
梁津川神色平和:“不做一整晚就止不了你的渴,那你后面想找谁伺候你?”
陈子轻正要义正言辞地表态,头顶就响起一声,
“常桥区那边开了一家休闲会所,里面都是个高长得帅的鸭子。”
陈子轻下意识问:“真的啊?”
梁津川眯眼。
“……”陈子轻默默闭嘴。
梁津川盯着他嘴上的咬伤:“那是我开的,你前脚去,我后脚就会知道。”
陈子轻满脸的冤枉:“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去看鸭子,全世界最帅的人就在我眼前,别的我都看不上。”
梁津川给他的回应是,从鼻息里带出点耐人寻味的气音。
陈子轻红了脸,对象大了,随便出个声做个动作都性感有魅力,他转身,叉着腿趴坐在椅子上面,眼睛瞅着进厨房洗碗刷锅的对象:“津川,你开那种会所做什么啊?”
梁津川的嗓音夹在水声里,听着没有描述事业规划的激昂与锋芒:“温饱思|淫||欲,经济好了,就想着消遣了,首城一直都有相关场所,只是没有把那个行业坐起来,我要做规模最大的一家,不低俗的卖||淫,会员制,赚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富一代们的钱。”
陈子轻拿手臂当枕头垫着下巴:“那我能提想法吗,我超多想法。”
梁津川道:“我下班回来看你的方案。”
陈子轻做出小学生领任务的样子,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收到!”
梁津川把洗好的两个碗放在架子上沥水:“晚上带你坐公交。”
陈子轻晃了晃头,眼睛里有生理性的泪水:“我昨晚让你弄好了,今天不想坐公交,你等我想了再去好不好。”
梁津川似是笑了下,他走到厨房门边:“我是你的什么,全天一十四小时为你服务的按|摩|器?”
陈子轻小声纠正:“……是金|箍|棒。”
“金|箍|棒,”梁津川咀嚼这个形容,“确实,你说大,就大。”
陈子轻捂住脸。
“你一个电话,我就能抛下一切出现在你面前。”梁津川回厨房洗筷子和锅,“和你睡觉才是我的终生事业。”
一双手从后面抱上来,扣在他的腹部,他微扬眉:“现在是做什么,哄我?”
“是啦是啦。”陈子轻把脸蹭在年轻人的衬衫上面,闻着他的淡淡冷调熏香,“其实我也不想的,我有时候控制不住,就像以前那次,我带你去县里存钱,半道上我有了感觉,你捡到了我的小珍宝不还我……”
梁津川手上冲洗筷子的工作放慢,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不|可|自|拔,又似乎游离在外,分得清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顺序分量。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五年前?不对,是七年前,我记得那时候你刚考上大学,时间过得好快,明年就是我嫁到你家的第十个年头了。”陈子轻感慨着,腿肚子打抖,他虚软地说,“我站不住了,我去椅子上坐着了,你洗完就和我一起去睡会。”
陈子轻回头问道:“对了,津川,会所不搞低||俗的服务,那鸭|子做什么啊?”
梁津川淡声:“不是鸭子,是清一色的男服务生,外形条件到八十分以上,工作是卖酒,调酒,倒酒之类。”
陈子轻望着他白皙小臂上的新旧牙印抓痕,恍然道:“要严格禁止服务生在会所里接|皮||肉活,规矩可不能破。”
梁津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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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首城的冬夜充斥着喧嚣的冷。
相对比较落后的万宁区,208路老公交吭哧吭哧的在路上行驶着,随时都要散架零件掉一地的样子。
某广场站上来一个黑衣男子,他戴着棒球帽,脸上有口罩,眼皮垂着,眉眼收在帽檐的阴影中,瞧不清长相。
他的双手抄在黑色长大衣的口袋里,裸露在外的一点皮肤冷得泛白,给人的感觉看着年纪不大。
四肢修长,骨骼均匀,背挺拔,头小肩宽,身材体型非常的吸人眼球,走一步都像是在T台上,但他那身气息很是令人不喜。
像常年累月生长在阴暗地带的一朵菌菇,色彩艳丽,却是有毒,还弥漫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霉味。
拒人千里的冰冷在他骨子里散开,引得原本被他吸引过去的乘客都纷纷收回视线,或者转开视线。
黑子男子往里走,站在过道上的乘客都不自觉地给他腾出位置,他停在一处,一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搭着上方的吊环。
大抵是搭得不得劲,他把手向上抬,握住了扶手栏杆。
他太高了,在公交车里显得鹤立鸡群。
尤其是在他身前的乘客衬托下。
那乘客比他矮一大截,身形也瘦小很多,完全被他遮挡住了,仿佛在他挺阔长大衣的笼罩下。
乘客是个男的,穿了一套廉价西服,尺码宽大撑不起来,空荡荡的很不合身,他的胳膊底下夹着一个老旧的公文包,鼻梁上架着一副要掉不掉的黑框眼镜,镜片很厚有点脏,整个人看着既呆又不利落。
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洗了,油哒哒的。
又是加班到九点多才下班,他耷拉着脑袋,肩膀窝囊地瑟缩着,浑身上下浸满了社畜的疲惫和茫然。
从月头忙到月尾,捏着到手的那点儿工资,什么也不敢买。
他可怜地叹了一口气。
察觉有人站在他身后,他主动地往前挪了挪,那具身体若有似无地贴着他。
他被逼到角落,手心沁出薄薄的汗液,不好意思让人往后站一站。
公交一个拐弯,他分神没站稳,身子随着惯性摇晃。
后背撞进一片坚硬的胸膛里,他吓得就要离开,西服的下摆里忽然探进来一根手指,他瞬间僵住。
接着就要挣扎喊叫。
有吐息落在他耳边,阴恻恻的不怀好意:“敢叫就杀了你。”
他紧紧闭着干燥起皮的嘴巴,吓得瑟瑟发抖。
在他晕眩颤栗的眼皮底下,身前的西服身前的西服开始扭曲变形,像挤进来一头怪兽,正在撕咬他的血肉。
疼痛让他弓起身子,夹在胳膊里的公文包被他拿出来,哆哆嗦嗦地挡在身前,指甲深深抠着公文包的边缘,指尖用力到发白,全身又冷,又抑制不住地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骚|货。”
伴随富有磁性的沙哑男声,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到他面前。
他怔住了。
怎么有人的手照着艺术品长的。
手那么漂亮的人,为什么是个变态……
那手翻转,掌心朝上,指间缠着水光。
“都是你的骚|水。”
“车里这么多人,把你给兴奋坏了。”
他羞耻得要命,牙齿打颤很是仓皇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不正常的声响。
公交到了下一站,他惊惶而狼狈地拽住西裤,跌跌撞撞地跑下了车。
不是自己住的地方的站台,周边环境都让她很不熟悉,他彷徨无措之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恐慌地回头,没有人,空荡荡的街上只有风声。
原来只是错觉。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口哨声和脚步声同时响起,节奏慢慢悠悠令人不寒而栗。
他瞳孔放大,真的有,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