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耀东订好渔船,从造船厂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到了天边,离落下地平线也就一刹那。
它的光芒逐渐变得柔和,从炽热的金黄色渐渐变为温暖的橙色,渲染整个天边。
他们刚一抬眼就瞧了个日落。
“这么快太阳都下山了,感觉好像也没聊多久。”
吴厂长难得亲自将他送出门,他满脸笑容,“聊的太投入了,心神不在时间上,所以就觉得时间过得快。要我说,还是后生可畏,第一回看到叶同志的时候,就觉得你跟一般年轻人不一样,必成大器。”
“瞧瞧,这一两年来,先不说给我带来多少生意,就说你自己,今天一下子就加了七条船,我都还以为我听错了,还是现在的后生仔有魄力啊。”
“吴厂长别再夸了,你已经夸了一下午了,我脸都红了,请你务必瞧好交期,不要推迟了。”
叶耀东已经听得快起茧子了,下午上门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来催交期的,没想到是要订船的,而且一下子定七条船,差点没把吴厂长给惊吓到了。
不过好在也顺利,就是他一下子订7条船,直接把厂里的交期拉长到后年86年年中了,老家伙还想着涨价。
说本来过年就要涨一波,他现在直接订那么多条船,占着厂里的生产名额,也让他过年,想涨价都涨不了。
可是他哪里管占不占生产名额,本来打的就是占名额的打算。
前两天他两个哥哥刚订了两条,都没涨价,这才两天过去就要涨他的价,没道理的,谁给他涨,他也不是傻。
给他三言两句堵了回来,只好还是原价,不过他想后面要是还有人想订船的话,打底都得三千五了。
得把从他这里少挣到的钱,从后面的订单找补回去。
但是大概率,一般人得舍近求远,去市里询问了,毕竟附近也就他们县靠海,造船厂附近必须得有水深的海域。
去市里那边造船厂的话,价钱肯定比他们小地方高,他之前去参观过,就是交期不清楚。
反正管他呢,他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好了。
吴厂长连连保证,“交期的话,我们肯定不会推迟,你也看到了,我们今年厂里又多了不少的工人,就是为了应付一年比一年多的订单,而且你那条大船都还提前了半年。”
“那行,反正已经确定下来,那我就先回去了,太阳都下山了,得赶回去吃饭。”
“慢走啊,路上骑车小心一点。”
“好的。”
叶耀东甩了甩手上空空如也的挎包,满满当当的出来,空空荡荡的回去,就换了几张轻飘飘的纸,连自行车蹬起来都不费劲了。
他猛踩了几下脚踏板,还想着站起来迎风招展着骑着玩,却啪嗒一声,掉链子了。
“奶奶个熊的!”
下车瞧一下,还好也没啥,重新把链子再卡回齿轮上就好了,就是手摸了一下,都乌漆抹黑的。
接下去他不敢再暴力的蹬着玩了,才买两年的自行车,要是给他骑坏了,全家都得骂他败家。
人家一辆自行车,都还锃亮的跟崭新的一样,他的却开始掉链子了。
要他说,东西只有使用起来才有价值,多使用几次才能回本。
叶耀东一路吹着晚风,又吹着口哨,心情美美的,搞定了一件事,明天可以好好的过个中秋,歇一歇。
后天应该许多事都会有消息,只不过他要先去省里,也不知道摩托车要修多久,真跟他说要修个几天的话,那他得先回来办事。
傍晚到家,没想到阿光也带着孩子在他们院子里玩,他女儿明天周岁,现在已经会走几步了,正蹲在那里看叶小溪拿树枝搅拌着鸡屎。
叶耀东瞄了一眼,照旧在一群狗子们的簇拥下,边推着自行车进屋,边问坐在门口的阿光。
“饭吃了没?要不要在我这边吃?”
阿光跟着他身后进屋,“不了,我已经吃好了,闲着没事抱着孩子过来溜达一下。三嫂说你去船厂又订船了?”
“是啊,这回不是挣了大钱吗?我琢磨着钱在手里面也不会变多,得想办法生钱才行,就想着买船买铺,花一部分出去。你呢?有没有什么打算。”
他将自行车停好后,又拉着人往外走,太阳下山了,屋里光线没那么好,坐门口还凉快一点。
“本来没打算的,我跟我爹就想攒得多多的,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不过前面过来跟三嫂聊了一会儿,觉得你们这么打算也挺有道理的,连大哥二哥都跑去各订了一条船了,我们也不能就把钱光攥到手里。”
“肯定的啊,你自己家还有另外两条船放出去,收益有多少都看得见,自己也能算一下大概多久能回本……”
叶耀东又给他灌输了一遍钱生钱的理念,让他最好置产置业。
“你瞧瞧古代的人,有钱了就买地买铺,然后才能越积越多……”
“现在风向也变了,斗地主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春风已经吹向大地,咱们也得大胆一点,你看连批发市场都扶持搞起来了,这就说明了很多。”
“听我的,错不了!反正钱花了也不会没,船在那里,店铺在那里,真手头紧,有需要的话,不也可以马上变现吗?”
阿光犹豫的道:“不是这个问题,这个都还好,我也能想到,就是担心什么时候又变天了,那就惨了。”
“那你现在的身家谁不知道,家里都好几条船了,更何况你不觉得现在一年一年变得更好了吗?不会再变了,变也是变得更好。”
“不然我后天要去省里面修摩托车,你跟我一块去?整天待在村子里面,咱们跟井底之蛙没啥两样,都不知道外面成什么样了?”
“听说现在外面大地方都平地起高楼了,几天一座高楼,变化非常大,也就我们这里小县城,变化了没有那么大,但是比起几年前也差很多。”
“等看完了外面的变化,回来了你再打算?”
阿光听他说话,也瞄向了院子角落里的那辆用尼龙布遮盖着的边三轮。
他都差点忘了,东子前两个月还得了这么一个大家伙。
“这要拉到省里去修?这么麻烦?”
“肯定的呀,咱们附近城镇没有修理厂,连市里面都没有,我还是问的镇上那个洪文乐,他不是有辆摩托车吗?我问他哪里买的,联系了一下那边的厂,可以送过去修理。”
“那等修起来了,你不得在村子里横着走?”
“那你去不去?”
“去,肯定去啊,确定了几点出发了吗?我蹭个车,跟着出去见见世面,免得真跟井底之蛙一样。”
阿光在他刚刚说的时候,就已经心动极了,哪里还会不去,而且两个人也有伴。
“反正在家闲着也闲着,这两天我们家也被上门的亲戚踏破门槛了,烦都烦死了,平常也没见到过人,这两天感觉都是人,从来不知道自家这么多亲戚。”
“正常……”
叶耀东还想说点啥的时候,老太太出来唤他进去吃了。
“等会再聊,我们都吃过了,就剩你了,你先吃,吃了再慢慢说也来得及。”
阿光立即道:“那你先去吃饭,我等你。”
“一起进去说。”
“我家第一条船租的那户人家,你知道的吧?我大妹未来的大姑姐家,差点没给我气笑了。”
叶耀东挑了挑眉,“怎么说?不舍得分一半出来啊?”
“可不是吗?大前天晚上回来,也没过来算账,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一个村的,可能刚到家,家里事也多,也正常。”
“不过第二天也没过来,我爹想着大早上的也不好上门算账要钱,就等着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再过去。”
“结果你知道人家怎么说的吗?说既然船已经给他们开了两个月了,那他们就把船买下来了,说我们当时多少钱买的,他也不算折旧,还是多少钱跟我们买。”
“绝口不提租船的时候,我们立下的口头规矩,五五分成。”
叶耀东嚼了满嘴巴的饭,含糊的道:“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就是啊,钱装进了兜里,就舍不得掏出来了。”
“这种人还是别来往的好,然后钱拿回来了吗?”林秀清坐在一旁也好奇的问。
“拿了,桌子拍的砰砰响,就是叫他们拿钱,我还把他们村的干部都叫过来,还有未来的亲家也叫过来,不然还嘴硬着呢。说我们没凭没据的不要乱说话,都是亲戚不是外人,借两个月船,还要分一半钱。”
“妈了个蛋,我们自己都亏死了,提前把船租给他们,结果要钱还不好要,没脸没皮的。”
“后面还想抵赖,说没挣那么多,我直接把中介留底的单子拍在桌子上,让大家一起过目,这才没办法赖。”
“不过拿钱的时候,又让我大开眼界了,那家的老太太直接坐地上哭爹喊娘的撒泼,那家人又不给钱了。”
“气得我直接把他们家的菜刀拎出来,砍在他们家的桌子上,才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村的村干部们连连劝说,才不得不把钱给我们了。”
“玛德,敢不给我,接下去的日子就让他们不得安宁。”
林秀清听了直皱眉,“太恶心了,这种人以后还怎么敢来往,说好的,结果挣了大钱就变卦,还好拿回来了。”
叶耀东就想到了他大妹的亲事,“那你们这还能结亲?”
“我爹也生气的很,想直接退了,不然以后有这样的亲戚也够难受的。但是我大姑说不能退,退了名声不好。说那大姑姐也嫁出去了,夫家的问题不代表未来亲家。”
“那不能这么说,以后你妹有这样的亲戚也膈应,咱们退婚也退的光明正大,有理有据,是人家的问题,不是你们的。”
林秀清不赞同的道:“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就是会名声不好,有些人家才不管是谁的问题,知道姑娘退过婚,背后都会讲究的。”
更何况他们家还没有母亲,给人看来就是会看轻一点,好欺负一点。
“所以说我爹还犹豫着,这两天正烦着。”
“我觉得还是让你爹问一下你大妹,看她咋想的,毕竟以后过日子的是她。”
“晚一点回去我问问。”
叶耀东转移话题,“那船呢?收回来了?”
“肯定的啊,拿了钱后,就逼他把船摇把交出来,哪里还能再给他们开。”
“那些个逼玩意儿也骂骂咧咧的把摇把给我们了,一群不知道感恩的鬼东西,都给他们白捡了好几千块钱,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还好是我在当着中介收货,留着底,不然又要讲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