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最大程度照顾各自的饮食习惯和禁忌,厨房会准备一些常用食材,标注了犯人们各自的编号,分开储存。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体面事情,特供厨房也属于秘密地带,所以厨房内并没有装设监控。
房间外的走廊上倒是有一个游走型监控,但很可惜,没有拍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物进入厨房。
三位厨师齐声喊冤,并一致表示根本没有外人进入。
这也和监控的情况对应上了。
金虎听三个厨师七嘴八舌地申辩,吵得他脑仁生疼,索性狠狠一拍桌子,震得刀架上的菜刀齐齐跳了一跳:“没人进来,那什么意思?是你们干的?!”
金虎在宁灼面前支棱不起来,在这些厨师面前,却是阎罗王一样恐怖的存在。
吃了这一吓,他们都老实了。
其中一个厨师哭丧着脸,小声解释道:“金……金先生,我们傻了吗?这东西经了我们的手,吃出问题,不是第一个就要找我们问责吗?”
金虎满心烦躁,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
他们都是熟面孔,一直以来都负责高级监狱区的饮食。
难道他们突然发了羊癫疯,放着铁饭碗不要,非要给本部武的饭里扔一把玻璃渣子不可?
金虎掐了掐鼻梁:“你们能提供什么线索?”
最先开口的厨师甲想了想,又主动道:“您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知道咱们这边基本是点餐制,客人想吃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但本部武先生不大一样……”
本部武的确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的精力主要放在“玩”上,也懒得动脑规划自己的饮食,因此对食物并不算挑剔。
大多数时候,厨师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金虎“嗯”了一声。
厨师乙小心地补充:“所以我们会提前一天把菜单拟好,免得第一天一来手忙脚乱……”
说着,他抬手指向厨房东南角的一个食品储藏柜。
手写的菜单正用自吸纸端端正正地贴在柜门上。
金虎凑上去审视了一番。
看着看着,他心中陡然一悸。
他又一巴掌拍在了储藏柜外立面上,把三个战战兢兢的厨师又吓了一跳。
金虎阴着脸,问:“本部武先生的早午餐都没动,现在在哪里?”
刚才一直没敢开口的厨师丙小心接腔:“都倒进处理设备了……”
金虎:“处理设备今天开动过吗?”
“还没……”
金虎断然道:“打开。让我检查!”
因为闹心,本部武今天一天都没吃饭。
金虎留了个心眼,对照着菜单,把本部武原本今天应该吃的食材一样样翻出来。
翻检之下,他惊骇地发现,金虎的早餐和午餐里面,都混有细细的玻璃渣!
早餐,玻璃渣混在草莓果酱里。
午餐,玻璃渣混在米饭里。
晚餐,幕后黑手终于成功地把玻璃渣喂进了本部武嘴里,扎了他一嘴血。
是谁?究竟是怎么下手的?
金虎第一个怀疑的,当然还是宁灼和单飞白。
但问题是,他们四个人八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宁灼进了囚室就再没出来过,单飞白出来放风,也没有挨着半分饭菜的机会,只是埋着头玩游戏。
金虎糊涂了,一一动手检查了食物储藏柜里的草莓酱、大米和鹅肝酱。
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掺杂其他异物。
就算掺杂了,厨师也该第一时间发现才对。
而草莓果酱、米饭、鹅肝酱这三样,都是在动过手脚后好掩饰的。
金虎又对“凶器”进行了一番调查。
玻璃应该是被人拿重物细致地砸过,专门挑选了那种碎得又细又尖又不显眼的,真要是被囫囵吞下去,消化道都能被戳破。
细想一下,简直毒辣得让人头皮发麻。
然而玻璃是最普通的玻璃,有可能是玻璃杯,也有可能是玻璃盘子。
因为砸得太细,它的本来面目已经不可考了。
那么,是送菜的狱警?
可目的又是什么?
浑身散发着微馊的饭菜味道,金虎心事重重地返回了高级监狱区。
其他两个小弟去看顾病床上的本部武,兼任他的撒火工具了。
信则留守在原地,继续看守宁灼和单飞白。
见金虎回来,他马上迎了上去,可瞧到他蜡黄的面色,到了嘴边的问题就生生咽了下去。
金虎气恼地一捶墙壁,开口就问:“他们俩都没动静?”
信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说:“宁,刚刚出来。他拿了饭,叫单滚回去,吃饭。”
金虎心里又是一空。
他还抱着宁灼其实早就偷偷溜出去了、并不在囚室内的希望。
他从头到尾都在屋子里,那可怎么是好?
难道他们有门,有窗,或者是那间囚室自带乾坤,有其他暗道?
金虎的脑子转得发疼,想到了本部武交给自己的龌龊任务,却突然灵光一现。
他要去宁灼的囚室看一眼!
经过思索,金虎对信作出了一番交代:“跟朴队长打个招呼,查一查宁兔子和单飞白运进来的东西有什么,有没有玻璃一类的物件。我先去找本部武先生,等他们两个都出来,你马上联系我。”
信犹豫了一下,看着地面,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
金虎先去看望了本部武,硬着头皮汇报了他那约等于0的调查结果。
本部武的口腔四面八方都遭受了重创,塞了一嘴药棉,现在不便说话,但满脸都写着不耐和愤恨,简直是把金虎当成了给他撒玻璃渣的人,左一眼右一眼的剔他的骨头。
金虎被这目光刺得如坐针毡,实在待不下去,不等信给自己发信号,找了个由头,先溜了。
他苦着脸一步一思索的时候,路过了宁灼的囚室。
恰在这时,宁灼出来了,和一瘸一拐的金虎不偏不倚地打了个照面。
一天没见,宁灼还是那个宁灼。
他面色惨白,像是刚刚受了一场风寒,但气质还是一柄随时出鞘的杀人剑,一个眼风都能煞得人腿发软。
他身后则跟着个笑眯眯的单飞白。
金虎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他。
宁灼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冷冰冰道:“好狗不挡路。”
放在平时,金虎非撸了袖子上去和他干一仗不可。
干输了不要紧,要的就是气势。
可他这一天来接连碰壁,心焰下去了不少,听了这样的话,居然没有什么要和他争斗的心思,低垂了眼皮,自顾自无精打采地往前走去。
宁灼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喂,别干了。”
金虎听清楚了,却还是装傻:“说什么?”
宁灼:“趁你还没老,脊梁骨还没弯习惯。别干了。”
金虎转回头,横眉冷目:“老子要你个兔崽子教?”
宁灼:“我没有当狗有瘾的老子。”
金虎气得浑身发抖,心里知道他说得有理,嘴上还是硬的:“当狗有钱赚,做人能饿死!”
宁灼不再和他多说,从金虎身边掠去,带着笑轻飘飘留下一句评语:“贱骨头。”
金虎耳朵里嗡的一声,四肢百骸的热血都涌动了上来,可到了神经末梢,就统统冷了下来。
他心事重重地目送着宁灼和单飞白离开,脚下一拐,用从朴队长那里取来的钥匙,打开了他们的牢门。
金虎细致地里里外外走了一遍,把四面墙壁连带着地板敲敲打打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他想象中的密道。
这屋子和他看惯的本部武的豪奢版囚室一比,简直堪称寒酸,并没有窗户。
通风管道的入口倒是有一条,在囚室天花板的正上方。
金虎怀着一点期待,借着桌子攀上去,抬手一拉,失望地发现那是焊死的,螺丝与扇叶间还积着经年的老灰。
显然,在他之前,囚室里的人没人碰过这个通风管道,更别说从这里爬出去了。
带着一手灰尘,金虎是彻底迷茫了。
不是他们吗?
难不成……真的是有什么人要杀本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