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白捻了捻发热的指尖。
只有他知道,和初遇时一样,宁灼是在用命救他。
但他同样知道,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他的下属们。
单飞白呼出一口气:“我倒希望是他。”
匡鹤轩:“啊?”
单飞白歪着头看他:“是宁灼动的手,这就是单纯的帮派之争;不是他,我带着伤从这里出去,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我,我还不是要死?”
匡鹤轩头皮一麻。
对哦。
可他还是不能安心:“那回家呀。回家也比留在这里好。”
“家?”单飞白一笑,“家。”
匡鹤轩也懊恼起来。
他知道单飞白和他家里关系不大好。
但留在“海娜”,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个最烂的主意。
匡鹤轩看着他英俊又年轻的老大,痛苦道:“万一宁灼要糟蹋你怎么办!”
“那也只能……”单飞白咬着嘴唇,一脸认真的忍辱负重,“只能都听他的了。”
走廊那头猛然传来钢铁关节的一声轻响。
单飞白恶作剧得逞似的抿嘴笑了起来。
宁灼闷着头从禁闭室的方向走来,步速越来越快,差点撞着房间里出来的闵旻。
他劈头就问:“他嘴套呢,口·球呢?!”
闵旻:“……哈?”
宁灼的后槽牙是咬着的:“不管用什么东西,赶快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
…
此刻的银槌市里,比宁灼烦躁的人有的是。
按理说,“白盾”把案子定性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算是老业务员了。
一切都该是顺理成章才对。
偏偏这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按照规定,死刑使用的药剂都是提前一天送到执刑部来的。
“白盾”当然不想得罪提供药剂的医疗部门,所以这口锅不能由他们来背。
自然,这也不会是保存了药剂的执行部的锅。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众相信,是受害者家属在药剂运输过程中动的手脚。
死刑前一天,就是最恰当的时间。
这本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下城区的监控早就坏得七七八八。
只要能逮住一个前一天在家睡觉的,哪怕是因为面孔受损不愿出门的受害者,他们都能成功地把这口锅甩出去。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死刑前一天,所有有犯罪动机的受害者及其家属,都有极其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不是在走亲访友,就是去等级稍高一点的医院咨询面部复原的事情,去有珍贵藏书的图书馆看书。
还有人在监控密集的中城区里加通宵夜班的。
而且,所有人都像是长了同一张嘴巴。
在“白盾”调查人员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呆着的时候,大家的口径相当统一:
“怎么,我们不能出去么?”
他们当然能出去。
可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能有多少?
“白盾”无处下嘴,索性动起了其他的脑筋。
有的受害者家属有再明确不过的人证,比如走亲访友的,加夜班的,的确不方便操作。
有些人,比如那个去电子图书馆找心理治疗类书籍的受害姑娘,就是单独行动的。
只要抹掉相关监控不就行了?
谁想,他们刚一动心思,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图书馆监控显示,这个姑娘去图书馆自带的餐吧购买过咖啡,不小心把咖啡打翻在了别人身上,和人发生了口角。
争执间,她在愤怒下扯下了口罩,露出了被腐蚀的脸蛋,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后退。
显然,这种事一出,“白盾”就决不能找她出来顶罪了。
肯定有人记得这个疯婆娘!
而随着“白盾”调查的深入,每个受害者及其家属,都有除亲属之外的陌生人,能作为他们不在场证明的旁证。
…一定是有人指点过他们!
但下城区糟糕的监控系统,偏偏又在这时候派上了毫无必要的用场。
“白盾”根本无法确定他们之前见过谁。
这时候,原任警督查理曼先生,正满心焦灼地等在审讯室里。
当然,和“海娜”基地只有两把冷板凳的禁闭室相比,这里有床、有终端、有沙发,对比之下,可以说是五星级酒店了。
然而网络上的情势正朝着“白盾”并不乐见的方向狂奔而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24小时,“白盾”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给公众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为什么已经死了的杀人犯巴泽尔化身成拉斯金再度犯案?
为什么“白盾”警督查理曼要往杀人犯脸上开枪?
他是不是要隐瞒什么?
网上已经有人预测出,警察要找受害者家属顶缸了。
当然,这种信息很快被删除。
但越删大家越觉得是真的。
很快,舆情部门也不敢再有动作,只得向上层层申报,变相催促着决策层赶快拿个主意。
查理曼先生咬着指甲,再冰冷舒适的空调,也无法让他身上层层生起的汗水吹干。
他的指甲缝裂开、淤积了血,他也浑然不觉。
随着调查信息的同步,他感觉有一匹巨大的、无形的网在向他罩来。
一张精密的、早有预谋的、让他无处逃躲的网。
哪怕他现在正处于整个银槌市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感觉有一桶桶的冷热交替的水接连不断地浇到他身上,在他心上结出愈来愈厚的冰层。
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复发狂的妻子“还没有进展”后,外间响起了脚步声和开门声。
他萎靡的精神陡然一振,放下通讯器,对着来人张口就问:“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