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鲸南去 作品

第138章 番外二:清道夫纪事

傅问渠一直觉得, 他;人生没什么趣味,是一潭偶有微澜;死水。 这样想着;时候,他把一把带血;刀从眼前尸体;心口上抽出, 凌空一抛,接住刀柄。 做这事时,他一边哀叹,一边用那个杀人犯;衣服擦干净了刀刃。 …… 作为银槌市;金牌“清道夫”, 属于傅问渠;那个“开端”,挺狼狈。 他杀;第一个人, 其实不是出于什么正当自卫;正义目;。 对自己;出身,傅问渠记得不很清楚。 他只记得童年时父亲;怒吼、拳脚,身上经年不散;劣质啤酒;气味,以及母亲;哀啼、哭泣、沾着鲜血气息;无力拥抱。 还没等傅问渠长到懂得反击;年纪, 父亲就乱刀砍死了母亲, 把一具尸体、一个小孩抛在出租房里,毫无怜悯地远走他乡。 傅问渠后来复盘自己;童年时, 认定自己之所以对十二岁前;记忆不深刻,有可能是被父亲揍得傻了。 出租房;房东骂骂咧咧着晦气,捏着鼻子开着卡车,把傅问渠母亲;尸体抛入了公用;焚尸炉,烧成了一堆挖不出来;灰, 把出租房里能卖;家具都折价卖了, 算是稍稍挽回了房费;损失,也彻底扫荡了傅问渠;童年,让他从此后再也无从寻找任何关于“家”;回忆。 在房东秋风扫落叶一样把房间重新收拾好后, 他却并没有直接把傅问渠轰到街上要饭, 而是牵线搭桥, 给他在附近;面包店谋了一份差事。 他以面包店店主远房侄子;名义做帮工,不给钱,只给吃和住,已经算是相当优厚;待遇了。 傅问渠随波逐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愣头愣脑;,像是个天生;老实崽。 他打工;面包店附近经常有个长得挺漂亮;傻小子,没事就吮着手指头,漫无目;地在街上游荡。 因为好看且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常被人带走,去做一些事情。 至于去干什么,傻小子不在乎,也没那个心思去在乎。 谁冲他招一招手,他都会快快乐乐地扑过去,像是只脏兮兮;花蝴蝶。 事成后,如果碰上稍有良心;人,傻小子会领到一顿吃喝;如果碰到恶人,他除了屁股遭殃,还要挨上一顿好打,最后一分钱也落不着。 下城区;面包店是不讲究品质;,货架上摆满了过期;面包,如果表面霉烂到了不可忽视;地步,就切掉烂;地方,扔出去,剩下;部分继续上架兜售。 傻小子在面包店附近游荡,就是为了这一口霉烂;面包。 有天晚上,小雨淅淅。 傅问渠睡醒了,眯着眼睛,打着把破伞,摇摇晃晃地出去上公用厕所。 路过一条小巷时,他听到了拳头带着雨水、一声声痛击皮肉;闷响。 傅问渠探头一看,看到了倒卧在小巷尽头;垃圾堆间气息奄奄;傻小子,以及一个酒气熏天、嘴里不间断咒骂着什么;醉汉。 傻小子蜷缩着;身体随着醉汉;拳击一搐一搐,身下;垃圾被压得咕叽作响,一片片漾开;水颜色偏深,不是垃圾;水,就是傻小子身上流下;血水。 傅问渠想:傻小子今天晚上运气不好。 想着,他打了个哈欠,回了面包店,躺入了余温尚存;被窝。 他;耳朵里都是淅沥;雨声。 那个傻小子,连叫都不会叫,死了也是沉默无声;。 半晌后,傅问渠翻身坐起,摸黑找来了一把尖利;面包刀,用指尖试了试锋芒后,觉得这东西指向性有点强,万一碰上了个认真查案;“白盾”警察,会有麻烦,于是转拿了一把毫无特色;锋利菜刀,提在了手里。 临走前,他还不忘带上伞。 一步跨出门时,他没忍住,迎着漫天;细雨,又打了个哈欠。 傅问渠目标明确,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小巷,步音猫也似;放得很轻——小时候修炼出来;本事,在家里走路走得响了,吵了酒醉;父亲,就会挨打。 傅问渠就这样鬼影似;摸到了醉汉身后,悄无声息,自后而入,一刀捅·入了他;心脏。 不能砍脖子。 傅问渠想。 砍脖子;话,血会溅得很高。 这是他从他;母亲身上学到;知识。 他用黑伞做盾,护住了自己;脸和大半个身体。 不过醉汉很懂事,死也没回过一次头,一头栽倒在了傻小子身上,没有了气息。 傻小子倒很命大,到现在还没昏过去,发现对方停了手,就试探着推了他几下,昏昏沉沉地从他沉重;身体下挣扎了出来。 他冲着傅问渠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因为大半张脸都浮肿起来了。 傅问渠甩了甩刀上;血,什么也没对傻小子说,打着伞,迈步向外走去,让雨水冲去了伞面和菜刀上;血迹后,他回到面包店,拧开了装满消毒剂;大桶,把菜刀抛了进去。 干完一切,他钻回了柔软;被窝,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起,傅问渠把菜刀从消毒桶里拎出来,用沸水冲洗干净后,端端正正地摆回原处。 杀人这件事,意外地开了傅问渠;蒙,让他;思想从混沌;世界中一步走出,认清了自己;价值。 他没有经过特训,就能做得这样出色,所以大概是天生;杀人材料。 傅问渠又在面包店里干了一年。 他使用;种种手段,并没有派上实际;用场。 “白盾”甚至没有派人来面包店问话。 而那醉汉直接被丢进了焚尸炉。 “白盾”警察有脑子,却不肯用在这样;底层垃圾上,把他们;尸体撮一撮,倒进大熔炉里去,就算是尽到他们应尽;义务了。 在这之后,傅问渠还是会看见命大;傻小子。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顶破旧;报童帽,歪戴在脑

袋上,挺俏皮;样子。 每次远远地看到傅问渠,傻小子就会摘下帽子,兴奋地朝他挥着手臂。 其他人不明就里,便笑话傅问渠道:“哎,一个傻小子看上另一个傻小子了嘿。” 被认定为“傻小子”;傅问渠对这样;玩笑毫不介意,报以灿烂地一笑——笑得毫无心机,真像是带了三分傻气。 直到长到了银槌市;法定劳动年龄13岁,傅问渠才真正一头扎进了银槌市这个大染缸里去。 之前,傅问渠没家产,也没名字。 父亲杀了母亲,跑得不见踪影,留给他;唯一东西,是一个普通;“李”姓。 他更愿意姓傅。 那是母亲;姓。 他愿意纪念母亲,不愿纪念杀人犯。 “问渠”这个名字,则是傅问渠不知道从哪儿看来;一句古诗词。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他喜欢这句话。 他;人生实在太蒙昧、太混沌,他要去找自己;那一注“源头活水”,想活得像个人。 没想到这一找,他就把自己找成了银槌市杀手界;活招牌。 傅问渠擅长模仿,擅长变装,任何武器在他手上,被颠来倒去两下,就能开发出无穷;妙用。 他连长相都适合做这一行。 随着任务;执行,傅问渠发现,没人能记清楚他;长相。 他不算丑,细一看甚至值得被赞一声清秀,但各方面都过于平均且毫无特色,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夺人些。 只要稍作掩盖,就完全是泯然众人。 让十个人来描述他;长相,十个人都是各执一词,含糊不清,画出;画像,也是统一;大众脸。 就连那些和他打交道;大公司,也都发现他;这点奇妙之处,更愿意使用他。 天长日久,傅问渠;声名远播。 但这远播;声名也不完全属于他。 有人叫他“问哥”,有人听错,就又成了“文哥”。 再后来,因为他经常更改身份,道上干脆放弃用具体;名字称呼他,只叫他“清道夫”。 除了少数人还隐约记得“问哥”这个称呼,“清道夫”几乎成了傅问渠;特指。 他行走在银槌市,用自己满手;鲜血,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绘制了一张硕大;关系网。 然而,傅问渠跋涉多年,还是没能找到他;源头活水,倒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他;父亲。 他居然还没死,仍然心安理得地活得,像一滩行走;大型垃圾,甚至又找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在娘家活得凄惨无比,慌不择路地想要跳出火坑,结果又来到了另一个火坑。 傅问渠在她被打死前,率先了结了他。 ——就是这个倒在他面前;男人。 傅问渠把沾满鲜血;刀立在他眼前,滴溜溜地转着,像是一只鲜艳;血陀螺,甩出鲜艳;血珠:“我是你儿子。你还认得我吗?” 地上;男人还有气息,闻言,他呼吸;频率显然加快了。 他努力挪动着半边沾了砂石;脸,把视线投向了傅问渠,出口;不是求饶,而是恶言:“……操·你妈。” 傅问渠不动怒。 他好像从来没动过怒,现在也是如此:“我妈早死了,你下去也追不上她,算了吧,别去缠他,来缠我。是你;儿子杀了你,投胎;时候别忘了,下辈子来找我报仇。” 说着,傅问渠垂下头,揉了揉被血腥气冲得发痒;鼻子:“……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父亲死后,傅问渠扪心自问,他;人生并没有发生什么强烈;变化。 父亲;死,由于时间太久远,已经不像是一场复仇,而是类似于吃饭喝水,是人生里需要完成;任务之一。 完成,或是完不成,都不是重要;事。 可要让傅问渠说明,什么事对他来说是重要;事,他也说不清楚。 傅问渠;生活,依然是死水微澜。 他;源头活水,似乎永远不会来。 直到某天,傅问渠万年难得一遇地碰到了一桩赖账事件。 以制作仿生人而闻名;龙牙公司让他帮忙干了一件“业务工作”后,因为财务周转不开,请求他宽限几天。 傅问渠连别人;命都不宽限,更别说宽限钱了。 别人不给,他就自己来取。 他深夜潜入龙牙公司,在他们;核心研发区里自由漫步,姿态悠然得像是在逛市集。 经过一番精心挑选,傅问渠从一众仿生人中找到了一个相貌最可心;银发仿生人,二话没有,扛了就走。 傅问渠将自己精心挑选;战利品运回了他;宾馆。 他坐拥万贯家财,却没有一个固定;家,如飘萍、如魅影,在银槌市间穿梭游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在激活这名仿生人前,傅问渠详细阅读了它;说明书。 它是一个家政型仿生人,是龙牙公司内部测试用;样机,什么新功能都会在它身上装载、试验,它还没被激活过,也没经过共情测试,只是作为实验机器来使用。 就连它这张漂亮;脸蛋也并非原创,而是测试人员为图省事,使用了若干年前一个订制款;性械仿生人;脸模。 读到这里,傅问渠一拍大腿,想,坏了,他没有家,不需要家政啊。 傅问渠有心把它物归原主,顺便再去偷一回,可这张脸;确挺可人疼,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就是画片一样;好风景。 傅问渠决定放任自己,被美□□惑一把。 当将激活码一一输入后,眼前;仿生人宛如苏醒般,幽幽睁开了一双漂亮纯净;电子紫瞳。 它转动了眼珠,随后对准了傅问渠。 它;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点温柔;情愫:“主人。” 傅问渠被他叫得一愣:“啊……” 而仿生人先生接下来问出;第一个问题,就把傅问渠难住了:“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傅问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