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鲸南去 作品

第98章 (二)两情(第2页)




    本部亮在地上狗一样翻滚痛嗥,眼泪成串下滚,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下方,又蹭上了垃圾的污渍。



    宁灼知道,这一脚足以把他变成一个跑不动、也走不远的废人。



    本部亮会成为下城区最可怜、最卑微,连最便宜的机械踝骨都没钱定期更换的底层流浪汉。



    将这落水狗痛打一顿后,宁灼转身要走。



    “等,等一下……”本部亮挣出一口气,无比艰难地伸手牵住他的裤脚,“我儿子……在哪里?”



    他抬起头来,带着一点期盼的口气,卑微地询问:“他死了吗?求求你了,告诉我……”



    他的神情、语气和狼狈的模样,落在任何一个稍有良心的人眼里,都会忍不住动容。



    宁灼不。



    “谁知道呢?谁叫他好好的监狱不蹲,非要往外跑。”



    说着,宁灼俯下身,从本部亮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还在亮着□□的纽扣型录音设备,扬手一抛,恰好没入粉碎池绞动不休的齿轮间,直接破碎成了一堆残渣。



    宁灼收回视线,望着面如死灰的本部亮,继续道:“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他现在还活着。”



    本部亮的手段被识破,正在凄惶间,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强忍疼痛,抬起猩红一片的眼睛:“……你的意思是,阿武还没死?”



    宁灼俯下身来,双手支在膝间,轻声道:“不知道。不过你可以等等看。”



    本部亮全身簌簌颤抖起来。



    如果阿武现在还活着……他会是什么样子?



    他还是完整的吗?他的精神还正常吗?



    他如果真的回到自己身边,他……还能养得起他吗?



    可宁灼最终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只是似是而非地告诉他,再带着希望,等等看。



    希望和绝望,有时只是一线之隔。



    宁灼托了托腰,在本部亮绝望与希望交织的视线中一路走远。



    本部亮在无尽的想象中,全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俯下身,捂住了面孔,低低呻·吟:“你杀了我吧……”



    然而宁灼走得头也不回。



    跨坐上阿布时,宁灼低低嘶了一声,双手攥住了把手,缓过了那一阵异常的胀痛。



    阿布读取到了他的异常,礼貌地询问:“是我的坐垫不够柔软吗?”



    宁灼调整了一下坐姿:“上路。”



    阿布关怀他:“你需要买一些药吗?”



    宁灼:“……发动。”



    阿布:“好的。最近的药店距离1.2km。”



    宁灼:“……”



    最后,宁灼还是买了一管软膏回家。



    他暂时没打算去找“调律师”。



    对“调律师”来说,和自己交易,是生意;和本部亮交易,也是生意。这两者是平等的,没有高低之分。



    对宁灼来说,这是一个人情,是“调律师”欠他的。



    想用本部亮的情报就抵消这个人情,绝对不够。



    三哥之前还委婉地提醒过自己“小心单飞白”,现在,宁灼想通这句话代表什么了。



    他也知道,以“调律师”的规矩,三哥必然会付出些代价。



    宁灼要用这个人情换回三哥。



    只是,他这回不能主动上门。



    宁灼要“调律师”主动来找他。



    待宁灼返回“海娜”时,于是非已经等他很久了。



    他和凤凰把这件事合力隐瞒了下来,并未向“磐桥”的人透露,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骚动。



    他将经过清理的钢铁脊椎交还给了宁灼。



    宁灼也没和他深谈。



    他身体不舒服,站久了就腰酸腿软。



    目送着宁灼离去,于是非瞩目良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凤凰在里面等他。



    一见到于是非,她便主动迎了上来 :“怎么样?打听到老大被关在哪里了没有?”



    于是非诚实道:“没有。……我没有问。”



    凤凰:“为什么?”



    于是非:“他在生气。”



    凤凰:“……”



    她一腔子都是火,但她好歹稳得住,面上并不露出什么来,拿起一杯水就往下灌,好灭一灭这沸腾的心火。



    于是非用平铺直叙的语调,淡然道:“他和飞白发生关系了,在这种时候,性·激素是非常不稳定的。”



    凤凰的一口水一点不剩,全部喷了出来。



    她见鬼似的看着于是非:“谁?他?”



    于是非点头。



    “宁灼和老大?”



    于是非再点头。



    凤凰:“他们两个?!”



    于是非:“是的。”



    “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知道。”



    凤凰杯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爽朗反问:“于哥,你……你虽然以前是干那行的,可你有x经验没有啊?”



    于是非审慎地思考一会儿,答道:“没有。”



    “那不就结了?”凤凰戳了他一指头,“你也是个没上路的新手,你知道个什么?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于是非想了想,反驳道:“可你也只和女孩子做过·爱。”



    凤凰追着捶他:“你要死啊你!”



    ……



    回到房间的宁灼把属于单飞白的钢铁脊椎搭放到了双人床的另一侧,让它细条条地躺好,把自己也撂上了床。



    他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绪,逼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很快,就连宁灼自己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在想。



    而他的手臂摊开,横向摩挲上空荡荡的床单。



    他的一双修长的腿则向内蜷起,缓慢、无意识地磨蹭起来,模拟着昨夜的某个场景。



    宁灼闭上眼睛,做了一个不大稳当的长梦。



    梦醒时,他怔忡一会儿,看一看表,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快到早餐时间了。



    宁灼携带着他的钢铁脊椎,步行前往了关着单飞白的小黑屋。



    准确说,那不是小黑屋,是与食堂连通的一处下沉式储藏间。



    热闹时,门外人来人往,门也是虚掩着的。



    只要有人路过,轻轻一推,就能看到单飞白只穿着一点遮羞布、被一条长锁链扣住单手手腕的狼狈相。



    就正如宁灼此刻,在空无一人的食堂推开了门,缓步走下三四阶台阶,正撞上背靠墙壁、动弹不得的单飞白。



    宁灼抱起手臂,审视着单飞白的一举一动。



    单飞白则眨了眨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撒娇的语气轻声道:“宁哥,我刚刚还梦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