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鲸南去 作品

第63章 心交

 单飞白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根棒棒糖出来。

 他咬在嘴里,雪白的糖棍就直直从他嘴里探出来。

 单飞白的牙齿不安分,糖棍被他咬得一翘一翘。

 宁灼看他:“从哪儿弄的?”

 单飞白理直气壮:“偷的。你去陪林檎,我没什么事做,就帮你找找糖。”

 他的语气很快带了些夸耀和讨赏的意味,要多欠揍有多欠揍:“看我是不是有先见之明?现在外面连地缝都搜得锃光瓦亮,不剩下什么了。你要是再犯低血糖,就放心大胆地往我身上倒。”

 “那些人买的都是好糖,没有不好吃的。”

 说着,单飞白拍拍自己的腰间,拍出了沙沙的细响:“我就吃一个。其他都是你的。”

 宁灼想着他边走边往身上揣糖果的画面,低下眼睛来,把软化了一点的目光用睫毛压住,惯性地给他泼冷水:“明天就全化了。”

 他知道他体温高。

 单飞白笑了。

 他眯着眼睛笑的时候,样子很是神采飞扬:“化了也不怕,我嘴对嘴喂你啊。”

 宁灼从不是浮想联翩的人。

 可他无端想到了两个人齐齐中了本部武的“crush”那天,落在自己后颈处的那一点滚烫。

 不去想还好,一旦细想,那滚烫就沿着血流一路往心里烧。

 速度极快,野火燎原那样快。

 宁灼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扼住了那不合时宜的热流。

 那边的单飞白还在言笑晏晏:“总不能让你一直倒在我身上吧。我不忍心呢。”

 宁灼抬起头来,眼里澄冷如冰。

 单飞白浅浅吁出一口气,垂下眼苦笑:

 心真冷啊。

 还好他够热。

 笑过闹过,单飞白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腿,摆出了要和他谈谈的架势。

 宁灼看他的眼睛,猜到他有话要说,也将身体对准了他。

 属于本部武的监控刚刚被拆除,新的监控在忙乱中还没来得及装上。

 他们能够在监狱里自由交谈的时间还有,但不多了。

 于是单飞白开门见山:“宁哥,这些钱你挣得很危险。”

 宁灼不语。

 单飞白总结:“这回你是亲自出手,哪怕做得再漂亮,也已经在他们那里挂上号了。”

 “查理曼喜欢卸磨杀驴,不可能愿意有个活人捏着他这么大的把柄。……宁哥你别瞪我,我就是打个比方,没说你是驴。”

 “那位夫人呢?你了解她吗,她的性情稳定吗?要是她复仇成功,跑回去和她老公一对口供,你在这对亡命鸳鸯眼里,最轻也是个两头吃两头骗的诈骗犯。”

 “本部亮也不是吃素的,他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本部武没出事前和你走得最近,还特地监控了你。他也是一个麻烦。”

 “还有那位什么什么的警察先生——”

 单飞白阴阳怪气地拖长尾音之余,瞟向了宁灼。

 宁灼回看向他,

 他不信单飞白会突然失忆。

 他明明刚才还能完整叫出林檎的名字。

 宁灼帮他补上了名字:“林檎。”

 单飞白话锋一转:“好脾气的林檎先生……和你什么关系啊?”

 宁灼隐约猜到了他在计较什么。

 他径直照着他的痛处踩了下去:“同龄人。比你早来个几年,和我的交情多个几年。就这么个关系。”

 单飞白:“……你气我是吧。”

 宁灼冷冷淡淡地看他:“气着你了?”

 单飞白哀怨又直白:“气死我了。”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完全不知道他刚才是真的拈了酸,还是故作夸张地逗弄宁灼:“林——大警官看起来不傻,他已经怀疑上你了。”

 宁灼不语。

 单飞白看他的反应,了然地一点头:“这些宁哥都知道。”

 “做之前就能想到。”宁灼冷淡道,“只不过有些事情非做不可。”

 单飞白:“为什么这么着急?”

 宁灼闭上眼睛:“因为机会难等。一旦开始,就不能停。”

 这是实话。

 能把银槌市掀得天翻地覆的机会,他等了很多年。

 对在幻象里生存的宁灼而言,每天早上睁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那把从他十三岁起就点燃在他灵魂里的滔天大火,烧灼了他多年。

 亏得他命硬,这么多年还没成烬。

 要不是横空杀出一个单飞白,分散了他诸多精力,宁灼或许真的会死于枯燥的等待。

 这么多年,他和单飞白都没能有一个你死我活的了断。

 到底有几分心思是想靠他维生,宁灼算不清,也算不尽。

 单飞白大大叹了一口气。

 宁灼冷冷地睁开眼:“你要劝我?”

 “为什么要劝你?”他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我是嫌你笨!”

 宁灼:“……?”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单飞白语气生动又认真:“我说了这么多,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盯上了你,你下一步的计划不好执行的话,我随时可以顶上。”

 “交给我吧,不用有负担。”单飞白弯起眼睛,是一种无忧无虑的笑法,“我很好利用的,也很喜欢捣乱。”

 宁灼:“……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下一步计划?”

 单飞白:“因为你说了啊,‘不能停’。‘不能停’的意思,不就是还有下一件要做的事么?”

 沉默。

 长久的沉默过后,宁灼叫了他的全名:“……单飞白,为什么?”

 单飞白好奇地抬起一边眉毛。

 旁人做这个动作,极容易不协调。

 单飞白仗着骨相好,皮相更好,眉毛挑起,不仅不怪异,有一股理应如此的风流倜傥。

 宁灼问他:“为什么要做雇佣兵?我记得我叫你去念书。”

 “我有念书啊。”单飞白吊儿郎当地笑,“捅你一刀那年,我大学都读了两年啦。这些年半工半读,该拿的学历一样没少。……哦,你炸了我一身弹·片那次,我还延考了呢。”

 单飞白东拉西扯,却没回答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宁灼重申了一遍:“为什么做雇佣兵?”

 就他的阶级而言,那绝对算是自甘堕落。

 “为什么啊——”单飞白又拖长了声音,是宁灼平时最烦的撒娇腔调,落在耳朵里,反感的感觉却没有,“小时候遇见了你,我看着你的眼睛,总在想,宁哥那么骄傲,你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呢?和我看到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