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初澄在黑板前画完图像,转身看向都在怀疑自己眼睛的学生们。



    “喻老师今晚的嗓子实在不舒服,让他稍微休息一下。我越俎代庖给大家讲两张数学卷,可以吧?”



    大哥还在教室后面坐着,哪里有人敢说不行?



    台下此刻鸦雀无声,却不影响大家在沉默中表演瞳孔地震。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休假的语文老师回来了。坏消息是他竟然临阵倒戈,替别人讲起了数学。



    刚刚我们就是这么教你从大哥手里抢课的吗?一片苦心,全都错付了!



    初澄再次从学生们的眼神中看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可因为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自己都是甩手掌柜的角色,这会儿对带病坚守岗位的喻老师实在心怀愧疚。



    所以这一次,初澄堂而皇之地选择背离人民群众,站在了班主任的战壕里。



    “看来大家有点意见,但是不多。”初澄啧了啧嘴巴,对学生们热切的眼神视而不见,拿起了试题。



    在他转身背对同学的那刻,甚至想起了一句玩笑话:这一天,我终于成为了自己曾经讨厌过的那种人。



    “都拿到自己的卷子了吧?单选加填空,哪道有问题直接说题号。”初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捏着粉笔把第一卷小题的答案写在了黑板上角,让学生们进行核对。



    “第7题。”



    “9题。”



    “12。”



    说到底,7班同学的学习自律性还是很高的。即便他们有些难以接受事态转变,但也都很快进入了听课状态。



    “7、9、12……”初澄一边重复着,一边用粉笔标记,右手悬停在黑板上方等待了几秒,“没啦?”



    台下寂静无声,再没有人提出新的问题。



    初澄以为是学生不信任自己讲解数学的能力,特地把算得满满当当的试卷展开,朝他们笑言:“你们不用慌,我是备过课的。不要提问得这么腼腆,就算我有讲得不到位的地方,你们大哥也会提醒的。”



    讲数学新课不敢说,但对于这两套复习试卷,初澄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刚刚在办公室备课的时候,已经把它们从头到尾都做了一遍。其中有两个知识点,因为时间久远而记忆模糊了,他还现场向喻老师请教了最优解法。



    但事实证明,他好像做无用功了。



    “初老师,真没了。”坐在后排的穆一洋举起自己的试卷。上面红笔勾画着明晃晃的144分。



    再看去一眼,他同桌徐婉婉的试卷是128分,后排孟鑫举起的那张有139分……



    “其实7和9也不是非讲不可,谁做错了,抽空自己问同桌就行。”说话的是坐在斜后排的鹿言。



    这孩子直接把卷面的150分答满了,但因为懒得写名字,而被记成了零分。



    初澄一怔。



    虽然他知道,这是个在期中考试中



    数学均分120+的强基础班级,



    但世界的参差未免太大了。你们上语文习题课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



    难怪大哥堆了满桌的试卷也一点都不着急。他甚至还可以再攒一攒嘛。



    太欺负人了。



    “看题吧……”初澄心怀挫败,



    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粉笔敲了敲黑板。



    随之,7班教室内响起了数学题目的讲解声。



    “哎。”因为基本没有什么错题要改,穆一洋清闲地向后翘起椅子,朝鹿言喊了声。



    只出一只耳朵听课的班长抬起头,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干什么?”



    穆一洋:“你觉不觉得初老师解这个题型时的思路和大哥一模一样啊?”



    对方的关注点比鹿言预想得还要没营养。他继续描自己的英文字帖,极敷衍地答了句:“他俩一样很正常。”



    “为什么啊?语文和数学的思维不是应该有很大差别吗?哎,我跟你说话呢!”穆一洋的追问没得到答复。但学生碍于后排大哥的威严,没敢再做其他小动作。



    “把这道题的步骤整理一下吧。”初澄讲完一道大题,稍做了停顿,给学生们留下思考时间。



    趁着空闲,他缓缓地晃动脖颈,无意间瞧向角落里的办公桌,看到喻司亭正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初澄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回头去检查自己的板书,并没有发现任何纰漏。



    虽然刚刚和喻老师说过,他可以监堂,但也没有必要坐得这么端正,还听得这么认真吧?



    来自初澄的频频注视,让喻司亭有所察觉。他发现自己的眼神影响了对方的发挥,随即低下头,攥拳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初澄在班级里绕了一圈,查看学生们的听课情况。再抬头时,原本监堂的人已经拿起杯子,从后面出去接热水了。



    晚间九点五十分,高二年级下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



    初澄稍压了二分钟的堂,刚好把第二套试卷讲完,喊了声“放学”。



    学生们哄然放松下来,各自收拾着东西,呼朋引伴,准备回宿舍或者出校门。



    有外班学生早早就来到教室门口等人,看到黑板上密布的公式和图像,再瞧一眼还站在讲台边的初老师,都大为震惊。



    “你们班什么情况?”



    “语文老师转科啦?”



    7班学生纷纷肯定式地点头:“对,你们没看错。我们班今天的数学都是语文老师教的。”



    作为本周值日生,鹿言本想在放学后先擦黑板,却见初澄仍拿着剩下的最后一张试卷端详,时不时还在黑板上算两笔,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好先出门去涮拖把。



    比起刚讲完的两套题,剩余的试卷明显增加了不少难度,有些问题也出得刁钻。



    初澄遇上“拦路虎”,尝试画了两条辅助线都没能达到预期效果。



    正冥思苦想间,一道颀长的身影靠近,略微地挡住了头顶的灯光。



    “你画的图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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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噢,我看出来了。”有了他的点拨,初澄很快便开了窍。



    喻司亭摊开手掌:“那再接着往下做。”



    初澄伸出手指,去拿那截彩色粉笔。



    对方的手应该刚刚握过热水杯,宽厚的掌心还留有余温。那一点点灼人的热度让初澄不自觉地蹭了蹭指腹。



    他的身上还沾着些许颗粒冲剂的甘甜味,闻着让人蛮心安。



    鹿言拎着拖把回到教室,一进门就见两道人影肩并着肩站在黑板前,共用着一根粉笔头画画算算。



    这场景忽然让他想起刚才上课时穆一洋问起的话。



    根本就是手把手教的,他俩的解题思路不一样才奇怪吧?



    或许是喻司亭的体质好些,初冬的一波强劲流感也没能拿他怎么样,只是嗓子肿痛了二四天就恢复了正常。



    初澄在代替他讲了几堂晚辅导后又回归了自己的本职,每日专心研究的无非就是如何才能提高7班的语文成绩。



    转眼12月都已经快过完了。



    因为今年过年早些,寒假也提前,期末考试被学校安排在了元旦假期后。



    眼看着本学期即将结束,初澄面对学生们平缓无进步的周考成绩,再想起自己在喻老师那里立下的排名豪言,难免有些焦虑。



    星期五中午,用餐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初澄才不紧不慢地来到食堂。



    从手术以后,他要忌口的东西太多,基本上就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所以食欲减退了不少。



    他只打了两个清淡的炒菜,一碗素烩汤,端着餐盘随便找了个地方,边吃边滑动手机,翻看最近的消息。



    一声轻响,另一个餐盘落在了桌面上。



    初澄抬头,看到了喻司亭温厉的眼神。他正居高打量着自己,然后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初澄诧异地看着他。



    喻司亭似乎不喜欢被饭菜的味道粘在身上。所以自开学以来,两人从来没有在学校食堂一同吃过饭。



    “这里有人?”喻司亭问。



    初澄摇头:“没有。”



    食堂窗口都快没菜了,谁还会这个点儿了才来吃饭。



    “那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喻司亭说着,拿起食堂的竹筷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