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一直很好奇,对污染源使用精神污染到底会发生什么。
换一个问题,污染源需要保证自己精神“健康”吗?
祝宁接触过的污染物很少,鱼人是因为没有赶上消失的一号线末班车。
她后来查过那天的新闻,全区地下辐射蔓延,一号线末班车受辐射影响临时停车,就停在前一站。
鱼人一直在车站等待,他越等越心慌,他一直以为自己错过了末班车。
他一直在说,自己找不到末班车了,他没钱打车了。
污染物也是需要一个维持自己精神稳定的安全区间的。
只不过他们的评判标准跟普通人的标准不一样。
大多数人在干坏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做坏事,他们会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不然很容易心理崩溃。
那王明呢?
杀了老板之后他清醒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又被逼疯了。
他只能说服自己是老板想先杀他,他只不过在自保,他在欲望的驱使下接管了火锅店。
他污染了火锅店的其他人,割掉老板的肉让他继续供养火锅店运转。
他在收银台里放进手指,为了让这个火锅店合理,他把整个火锅店打造成小慧日记本的样子。
让精神污染后看到的幻觉成真,那一切都合理了。
火锅店里的烂肉,垃圾桶的怪物,奇异的香味。
不断消失的员工,奇怪的地下室,一个被塑造万恶之源的老板。
同时他在马桶水箱留下录音带,他成了最安全的受害者。
这个污染区域一直内部保持生态平衡,王明让火锅店逻辑自恰了。
他苦苦经营三十年,一直以来都非常完美,直到今天被祝宁戳破。
祝宁把他的根基拦腰折断。
王明做错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吗?好像也没有,他也是精神污染的受害者。
但他自从被精神污染后,就一直执着于让精神污染成真。
他只能接受自己当受害者,钻牛角尖一样被困在自己的污染区域内部。
刘年年感觉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因为祝宁在她眼里什么都没干。
眼前这个巨大的猪脸他僵住了,他张大嘴巴,然后硬生生愣在原地。
他表情很痛苦,好像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说不出口。
他想愤怒地嘶吼,然后发现自己没有理由嘶吼。
他想开心大笑,然后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大笑。
他想哭,可他同样没有理由哭。
火锅店内部一时间很混乱。
从天花板破铜伸出头看的几个员工一直在疯狂鼓掌。
他们半个身子从破洞里钻出来,看上去像是倒挂在天花板上,包括那个猪头人。
啪啪啪啪啪——
他们大笑着,嘴角扯到耳根,拍手速度极快无比,好像要把手给拍烂了。
镜子里的王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随着他每次动作,破碎的镜片都随之起伏波动。
窸窣窸窣——
而火锅店老板的身体像是得了什么不可控制的疾病,他的肉开始疯狂地想跑。
疯了,这回是真的疯了。
火锅店秩序被祝宁打破,店员食客集体发疯。
祝宁向前走了一步。
眼前的镜子竟然后退了,他警惕地看着祝宁,好像在看着一个真正的怪物。
祝宁向前,污染源就后退。
最终镜子被逼到了墙角,但他没办法钻回去了。
污染源被发现将无路可走。
哧啦哧啦,刘年年看到污染源肉眼可见地在哆嗦,瑟瑟发抖时镜片还在反光。
污染源大脑一片混乱,他混乱时带着墙面一起瑟缩。
污染源被祝宁堵住了,他甚至有点乞求地看着祝宁。
有效果。
祝宁站在他面前,她没使用任何武器,对污染源的哭脸视而不见。
有效果,那就再加点。
她再次点开系统面板。
系统:
祝宁:“使用。”
祝宁点下使用后,污染源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那一瞬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鼓掌。
整个污染区域极其安静。
安静到可以听到呼吸声。
呼——吸——呼——吸——
有节奏的呼吸声充斥着污染区域,那不是刘年年和祝宁的声音,是污染源发出的声音。
藏在镜子里的猪头人,试探性地伸出手。
他两条手臂上全都是伤疤,祝宁就站在他对面,按理说污染源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祝宁,但他没有。
他伸出手之后,停了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好像在思考一个很难的数学题。
然后,手臂伸向自己的脸,向两边轻轻一扯。
哧啦一声——
如同撕裂了一个纸袋那样轻而易举,污染区域内部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
裂痕从镜子中的猪脸开始蔓延,不断延伸到天花板,地面,老板的生命检测仪,天花板上窥视的其他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