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池死了吗?
直到刘年年右手被咬断之前,她都还沉浸在这个问题中,归乡号列车是一只福寿螺的螺壳,车尾就是螺丝的底部,刘年年下意识抓住的是螺丝壳的边缘,现在螺丝壳打开一个窄窄的口子,粉红色螺肉从边缘溢出,一口叼住刘年年的手臂。
骨头咔嚓一声断裂,鲜血溢出,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连大脑的反应都慢了半拍,痛感比现实滞后,让她一时间忘了安池的下落,甚至忘了脑子里的祝宁。
刘年年全身的神经都在同一时间被拉紧,瞳孔微缩,小臂骨头已经从中对折断裂,只剩下微弱的肌肉组织连接她才没从车身上掉下去。
刘年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诧异,她在墙内也进过污染区,大多是在裴书的保护之下,少数落单的时候也有祝宁护着她,就像在那个吃人的火锅店,她从未受过伤及生命的大伤。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冒险,目前的进度是失去一条手臂。
她想起安池意味深长的眼神,说:“真像个童话故事啊。”
她想起裴书一脸丧气地叼着烟,趴在训练场的栏杆前看着她训练,裴书摇了摇头,“不够,你要真正地去杀人。”
裴书:“我说的是,以生命为代价杀了对方。”
在安全领域下的小公主不会长大,她需要像祝宁一样直面危险。
前半段旅途还有安池,现在才是真正的冒险。
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铁皮车厢背后渗出,她近距离看到了螺肉,跟祝宁上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边缘流淌着恶臭的粘液如同污水,螺肉表面上睁开了一只只眼睛。
列车深处发出了咀嚼声,刘年年右手手臂最后连接的皮肉完全断开,仿佛在攀岩过程中安全绳断开,体验到了片刻的失重。
她左手攀附车门,车厢门并不是光滑的铁板,上面本身就有铁质楼梯,她蹬着后车门,一个借力将自己硬生生甩了出去,福寿螺的螺肉同一时间弹出,刘年年与螺肉表面上的眼球对视。
仿佛在看着无数只眼睛,也在看无数个灵魂。
轰刘年年的身体砸在车顶,因为惯性而冲出去数米远,车厢一共22节,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20车。
背后福寿螺的螺肉已经完全张开,庞大的阴影将她淹没在其中,湿哒哒的粘液浇灌在她身上,顺着防护服滑落。
刘年年人都没爬起来,压低身体的重心,裴书多年的培训起码有一些作用,她身体灵活翻转,从车顶翻到列车的左侧,她单手抓住车顶,双脚用力踹向窗户,想要在被福寿螺吞噬之前立即上车。
她身体刚落下来,立即看到19车的内部,一半车厢都是阴冷的积水,死去多年的水鬼站在齐膝的水中,他们身穿旧世界的长衫,察觉到窗外有人入侵,冷冷地瞥了一眼。
刘年年被水鬼的眼神而威慑,那是死去起码百年的污染物,祝宁被这东西杀死过八次才逃往车头。
福寿螺已经到了背后,几乎可以一口将她吞噬,刘年年从玻璃窗上看到螺肉的影子,一扇玻璃窗,里面是水鬼外面就是福寿螺。
砰!
刘年年断手裂口滴落的鲜血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把把血刃,这是她手头最近的水源,血肉猛地向后扎去,福寿螺身体停顿了一瞬。
咔嚓一声,玻璃窗在脚下裂开,透明玻璃四溅,刘年年像是一头幼小的豹子,动作快速但并不熟练,有些笨拙地跳进了归乡号。
她在落地时眯了下眼,就像是砸进水池中的一粒石子,车厢积水荡起涟漪,刘年年落地时积水四散,流出一个半米宽的干燥空间。
刘年年半跪在水鬼之中,四周水鬼居高临下望着她,而窗外福寿螺没有远去,螺肉贴着窗户。
并非因为螺肉不能进入车厢,而是被一阵力量所威慑,刘年年控制了水源,螺肉表面都是湿乎乎的粘液,所以相当于她在落地的瞬间要做一个极其复杂的处理,要控制住背后的福寿螺,要破开车窗,要控制车内的积水,保证自己不会被水鬼杀死。
而这几个步骤只要其中一个执行错误,刘年年就会死在当场。
头盔内部,她因为过度使用异能而头晕眼花,温热的液体从双眼中流下,仿佛流出两行血泪。
她在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也是跟归乡号列车僵持,稍有放松都会陷入险境。
刘年年感到的不是疼,而是极致的压力,她有些意识模糊,眼前的水鬼好像有重影,脑海中的祝宁都变得那样遥远。
而那不是刘年年的错觉,极北之地的祝宁能感觉到自己对刘年年的控制力减弱,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道理,菌丝通过控制神经来操控人类,建立起沟通,而刘年年过度使用异能很容易精神崩坏,祝宁附着在她神经上的菌丝在打滑。
“够了,去车头,不要再向前了。”祝宁说。
刘年年正在失血,她第一次出墙走到这里已经足够,先去车头修整,或者直接放弃任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祝宁不需要付出刘年年的生命。
刘年年的意识里,祝宁的影子越来越抽象,好像一个人形冰雕在慢慢融化,只剩下浓黑色的影子。
祝宁张开嘴在跟自己说些什么,但刘年年听不清,一切都显得很虚幻。
“任务停止了,回去。”
@“乖,快走。”
刘年年甩了甩头,只能听懂几个字,祝宁好像让她放弃。
她捂着手臂,控制鲜血不要溢出,祝宁说过水鬼会生活在积水里,她不知道水鬼会不会生活在鲜血里。
@她按下了防护服内置愈合剂,效果不算大。
刘年年抬起头,隔离圈外水渍活动很积极,正在抽搐伸缩。
刘年年双目刺痛,依稀辨认出方向,马上就要到车尾了。
她一下就进了19车,当年祝宁在这个车厢止步,她走到了祝宁当时的终点。
背后是没有积水的18车,她只要坚持走到车头,窗外的福寿螺也不会再威胁她。
刘年年仿佛站在了一个节点,前面是付出生命的危险,后面是一条安全之路。
理智的人会选择后退。
祝宁在极北之地的大屏中看到了刘年年的脸,在她的视角来看刘年年的处境很危险,窗外的福寿螺,窗内的水鬼,而她断掉了一条手。 她的精神力在与归乡号对抗,付出全部只能维持现状。
有花在野 作品
430.塑料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