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虎在屋里听到声,无声地叹口气,不去就不去呗,还专门到屋里来喊,多闲啊。
“我都忘了这回事了,你也不提醒我。”蜜娘冲着巴虎扁嘴。
“我也忘了。”巴虎舀着驼奶继续喂孩子,试探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去跟扈县丞说说,看能不能不去。”
“为什么不去?”蜜娘诧异地打量他一眼,“又不要钱,白送上门的好处干啥不要?”
巴虎没吱声,看了眼站在炕边的艾吉玛,恐怕也就他跟自己想法一致了,念书又没什么用,还耗精力,背那些拗口的东西背得腮帮子疼。
蜜娘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嘀咕说去年冬天学的东西几乎忘干净了,尤其是字,开春后她就没握过笔。
“勺子给我。”
“干啥?”男人不解地递过勺子,也就是两个孩子快饱了,不然又要不满地瘪嘴。
“怎么拿的毛笔我都快忘了,是不是这个姿势?”
大差不差能写字就行,又不当夫子教书,男人马马虎虎地点头,不想再提念书的事,生怕又牵扯到让他私下教她。不止她,他也把去年学的东西都忘了。
但还是没躲过,喂过孩子后,蜜娘把去年写满字的纸又都给翻出来,皱着眉头看字,这不比二十年没见过面的故旧面熟。
“这是啥字来着?”她捏着纸探头过去。
巴虎快速瞄了一眼,有些眼生,“有空了再说,我还在打补渔网,怪冻手的,你别来捣乱。”从现在开始,他要忙一个冬天。
“婶,你拿来我看看,说不准我认识……越,这个字念越,下一个字是桔,我记得坐馆的大夫说过,越桔是红色的果子,颜色鲜亮,酸甜可口,还能入药,可以治拉稀。”
蜜娘不由跟巴虎对视一眼,她换了张纸,选了个看着很复杂的字再问他,艾吉玛又毫不犹豫地认了出来,还说出跟这个字有关的植物。
“你、你不去念书可惜了。”蜜娘觉得当初艾吉玛说他不想念书,觉得念书无用的话也是瞎编的,夫子堂上讲的话他能复述出来,这不像是不喜欢念书识字的孩子。
“嗐。”艾吉玛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皱眉嫌弃道:“我才不去,一坐一整天,没意思透了,还不如我给吉雅和其其格讲故事有意思。”
“你明天把艾吉玛带着一起过去听课,孩子留家里我带。”巴虎给蜜娘使眼色,转头对艾吉玛说:“你婶认得的字不多,草药更是一窍不通,你跟她一起去听课,她要是不会的你回来教她。”找个小夫子,他就不会露馅了,也不用背着人苦练一手烂字。
“不行,我要带孩子的。”好不容易找到的活儿,他可不能丢了。
“其其格和吉雅让你叔带,他在家也没旁的要紧事,你跟我去多学点字,以后编了故事都能写下来,等其其格和吉雅能听懂话了,你能再讲一遍。”蜜娘也劝,挺有灵性的一个小子,把他困在家里哄孩子挺造孽的,家里猫猫狗狗养了十几只,也不差他一口饭。
“你写多了,以后要是有人看中还能编成书卖给书局,整个漠北的小孩都听你的故事长大。”蜜娘继续说。
“真的?我编的故事能卖钱?”艾吉玛动心了,他摸摸吉雅的小手,他要是这家的孩子多好。
“我不念书的时候能来哄孩子吗?”
巴虎知道他啥意思,直接挑明了说:“你教你婶认字,回来了再给其其格和吉雅讲故事,之前讲明的一切照旧。”
“行,我去。”艾吉玛喜笑颜开。
巴虎也高兴,有艾吉玛在,他不用再一个谎接一个谎的去忽悠蜜娘,以后除了教蒙语,一概都推给艾吉玛。
蜜娘也乐意,又做了件积德行善的好事。
次日,吃了早饭后,巴虎送一大一小出门,“真不用我赶马车送你们?”
“不用不用,你好好在家带孩子。”蜜娘欢快摆手,一脚踏进雪里,走得艰难,背影却透着欢快,像是被剪了翅膀逃出鸟笼的鸟。
巴虎啧啧两声,进屋关上门去哄孩子,往日有艾吉玛在一旁嘚啵嘚啵,两个娃也还算听话,现在骤然安静了,其其格翘着头四处寻人,吉雅打着滚往炕边滚,滚过来巴虎给挪到炕里侧,再滚过来再挪,如此几次把人家惹毛了,张着嘴就哭,怎么哄都没用。
巴虎把大黄叫进来,该哭的还是哭,提着大斑到炕边,吉雅瞅都不瞅。
“东家你在啊,我还以为孩子摔下炕了,慌得我就朝屋里跑。”牧仁大叔站在门边,皱巴着脸让巴虎别板脸,苦心劝:“你虎着脸我都害怕,娃能不怕?你笑笑,学蜜娘也抱着孩子亲亲……瞪我干啥?你有本事别瞪我,瞪你儿子。”
巴虎面无表情转过头给吉雅和其其格穿衣裳穿棉鞋,带上小帽子,一手抱一个往外走。
“哎,你这是打算抱着孩子去找蜜娘?”牧仁大叔紧跟上,叨叨说哪有人带孩子去念书的,又说是不是孩子饿了,他去挤奶,直到听到牛羊叫他才回过神,“你把孩子抱羊圈来做甚?味道又不好闻。”
巴虎没作声,低头看鼓着一泡泪看铲牛粪的孩子,他的孩子他了解,都随了蜜娘的性子,爱热闹,除开睡着了那就静不下来,只要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就高兴。
“呦,真不哭了?”老头上前去逗,小丫头也肯卖个笑脸了,“还没羊高就喜欢看牛羊了,以后你爹的牛羊都是你跟吉雅的,他最多只能养五千头,你俩要养五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