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风大,房顶的瓦片被吹得颤栗作响,屋外的狗窝里似乎也有了动静,巴虎轻手轻脚掀了被子下床穿衣裳,缩着脖子打开门,风差点又把他逼进屋。
真正的暴雪要来了。
蜜娘睡梦中听到院内有脚步声,她伸手摸了下,身边没人。
“巴虎?你在外面?”她坐起来喊了声。
“是我,你继续睡,我往锅洞里添把柴就进去。”这天冷的连狗都不愿意出来,风把地上的积雪都掀起来打成卷的给吹跑了,夜色里茫茫一片,雪粒打的人脸疼。
巴虎拍打掉身上的雪粒,推了门又快速关上,“外面风大了,明天要下暴雪。”
“你出去是去看牛羊了?”蜜娘往里挪了挪,腾出位置让巴虎躺进来。
“嗯,我担心风把圈棚给掀倒了,牛羊别再跑了。”巴虎把双手压在屁股下面给捂暖了才搂住蜜娘,还玩笑道:“这天要是跑了那可就找不回来了,明年你只能陪我吃糠咽菜。”
吓唬谁呢,蜜娘翻了个白眼,侧身把腿搭男人身上,故作凶狠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饿死了我也缠着你。”说着还上手要掐住他的脖子,“就是这样缠的。”
巴虎语塞,说好说歹都不好,眼睛一阖催着睡觉。大半夜见鬼了,说什么死不死的。
到了后半夜两人再次被惊醒,房顶上的瓦被风吹掉了几块儿,砸在雪里惊的大黄猛不呆地叫两声,前院后院的房门也被狂风带的哐哐作响,还有雪粒砸在门上墙上的沙沙声。暴雪来了。
“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羊圈里看看。”巴虎不放心,利索穿了衣裳开门出去,这是每年冬天都会经历的事,他虽然是提着心但也习惯了。
羊圈的顶棚上搭的是芦苇杆,用羊毛绳给绑在房梁上,又垂下来系在梁柱上,但凡被风掀起一片,整个顶棚都受影响。不像是家里的瓦片,掉一片两片也就是漏雨漏雪罢了。
巴虎穿着牛皮长靴进了羊圈,挨个儿检查梁柱稳不稳,羊毛绳松没松。
“东家?你已经过来了?”朝鲁大叔拄着一根棍子艰难地走在风雪里,进了羊圈他大松一口气,“狗娘养的,才入冬就狂风暴雪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该祭敖包了,到时候我多宰两只羊供长生天。”巴虎也觉得今年大寒,一直这么下去,这个冬天冻死的牛羊又不少。尤其是救济房里住的中原人,他们的羊单个论起来少,但聚在一起也五六千只了。
两人说着话,又有三四个人过来了,分开检查了两个圈棚,他们比巴虎更怕牛羊受灾,东家一旦日子不好过,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差。
一直到天亮,六个人没一个人离开,在羊圈里点了火堆照明,拿了羊毛绳,一头绑在梁柱上,一头绑了木头给砸进土里,生怕风再大一点把棚顶给掀翻了。
蜜娘在巴虎出门后又眯了一会儿,等天色蒙蒙亮了起床准备去煮饭,她穿衣裳的时候看了一眼,裆裤是干净的,脸上立马就有了笑。
开了门蜜娘就打了个冷颤,房门一开,没过门槛的雪没了支撑砸进了屋里,跟暖气一遇,等蜜娘拿铁锹过来,多半已经化成水了。
“汪——”
“来了,别叫了。”蜜娘踏进快齐膝盖的积雪里,拿了铁锹去把挖狗窝,狗子睡的狗屋被雪埋了一半,大黄只能露个狗头在外面。
屋顶上的雪要扫,院里的雪要铲,蜜娘做饭的时候巴虎扛了梯子上了房顶,几乎是趴在屋脊上把房顶上的雪往下推。
“蜜娘,你就坐屋里别出来,别被雪砸到了。”巴虎在房顶上还不忘提醒,他在房顶上看不到下面有没有人经过。
蜜娘应了一声,她煮了一大锅的姜汤,只等他们忙活完了一人给灌两碗,吃了半夜的寒风,身体再好也要驱驱寒。
圈棚顶上经不住人的重量,朝鲁大叔他们只能站在下面用长杆往上顶,用这种笨办法把雪给捅下来。
“先吃饭吧,院里的雪吃了饭了再铲。”蜜娘站灶房门口问巴虎的意见,又说:“而且雪还在下,你现在铲了,吃了饭又积了厚厚一层。”
“那就先吃饭,我也累的没劲儿了。”爬上爬下的,巴虎只觉得手脚发软。他脱了雨披拍掉上面的雪,接过蜜娘递来的一碗褐色汤水,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呸,真难喝。”男人吐了两口,“摆饭,我去喊朝鲁他们。”
后锅里温了一锅的羊杂汤,里面兑的有萝卜块儿,前锅是半锅的开水,巴虎一出去,蜜娘就把擀好的面条丢进了水里,等几个人洗了手洗了脸又喝了姜汤,面条刚好能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