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河靠近云溪山的一侧有一片杨柳堤岸,谢长蕴从山岸处离开,直接走到了那片杨柳树的地界,星眸扫过一排柳树,走到最中间的一棵柳树下,冷声道:“出来。”
一声落,原本静寂的连风都无法拂动的柳枝倏然簌簌颤抖起来,略显粗壮的柳树树干惊人的张开了一双类人的眼睛,和被树皮覆盖的嘴。
柳树一开口就是一阵类似人类孩童的声音,“道长别杀我!我没做坏事!真得!最多最多就偷偷摸了一下经过的小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道长放了我吧!”
柳树左摇右晃着,一双诡异的眼睛里渐渐沁出两抹水痕,让它看上去像哭了一样。
这柳树是这岸堤边唯一一棵生出灵智的树,只是修炼艰难,在河边待了数年依旧无法化形,只能本分的做一棵柳树,没什么害人之心,就是有些好色,偶尔会用自己的柳枝偷偷蹭一下路过此地的漂亮姑娘。
它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岂料一来就被这位道长给认了出来。
谢长蕴无心关心这颗柳树做了什么,他只想知道那河妖还有刚刚出现的那只大鹏妖的事。
这棵柳树既然常年盘踞在此,必定对那河妖的事有所了解。
柳树精对那绿衣河的事确实是如数家珍,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它把它知道的事全都吐露了出来。
那绿衣河妖名唤绿河,原本并不是盘踞在这罗河里面的精怪,而是在半年前从别的河道进入罗河里的,自它来了罗河,罗河便经常死人一直不得安生。
说实话柳树精虽然没什么道行,却一直看不起那河妖,因为河妖污染了罗河水域,让这里变得恶气冲天,冤魂累累,漂亮姑娘不敢来这河堤赏景了不说,还招来了各路道士,让它每天都得提心吊胆地隐藏自己的痕迹。
它其实一直希望能有个厉害的道士能将这河妖收服,让罗河重归旧景。
只是这事儿实在太难办到,只因那河妖有一厉害的结拜兄弟,是云溪山的山主,一只拥有千年修为的黑羽金翅大鹏,云溪山无妖能敌,还都得听他号令。
“整个云溪山只有敖山主这一只大鹏妖,你要找的应该就是他。那山主三日后就要娶亲,新娶的山主夫人是一只花妖,向云溪山的所有妖怪都发了邀请,让去观礼呢!听说准备了可多的灵食灵果,唉要是我也能化形就好了。”柳树精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八卦了起来,没忍住将从柳莺鸟妖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谢长蕴。
说完才觉得不合适,忙用自己头上的柳枝捂住了嘴,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白衣道长,就见他面色果然很难看,不会是要抹了它的灵智吧!不要啊!
“道长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发誓我绝不会害人的!”柳树精哭着为自己求情。
谢长蕴看着柳树精,眸色阴沉得犹如天边暗云,薄唇轻启道:“花妖?什么花妖?”
*
云溪山云霞洞是敖玉的巢穴所在,景昭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想着要如何进密室偷伞的时候,就被妖奴们告知,敖山主回来了,宣她去觐见。
景昭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不成,还觐见。
虽是如此,景昭还是去了。
她现在不能也不敢违抗敖玉的命令,因为敖玉为了控制她去偷伞并且不会背叛自己,早在她心口种下了一根黑羽,倘若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算在不远万里,敖玉都能控制这根黑羽让她立即形魂俱碎。
转眼就到了敖玉所在的洞穴,门口站着的妖奴们恭敬的向景昭行礼,然后撩起门帘让她进去。
景昭一开始以为屋内只有熬玉一人,没想到进去之后才发现还有个妖怪也在。
这妖景昭自然也认识,怎么说呢,以前是她完成剧情的助攻,现在则是造成她悲惨妖生的死敌。
景昭的本体本是生长在罗河河畔的一朵千桑花,在因缘际会之下化为人形,还没来得及去人间游历,就被刚刚占据罗河不久的河妖绿河所控。
绿河见景昭生得貌美,又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小花妖,本来是想占为己有,但恰逢敖玉寿诞,不知献什么礼给自己好兄弟的绿河转手就把景昭献给了敖玉。
敖玉身边素来不缺妖奴侍奉,知道景昭是一体双生的千桑花之后并没有将她收为己用,而是□□一番让她去谢长蕴身边偷伞。
谢长蕴一路上以来遇到的许多偷伞的妖大多都是熬玉派出去的,只是他们全都失败了,只有景昭一人成功。
敖玉喜出望外之后,就沉迷于解开软骨伞的封印,对于将伞偷回的景昭在应承她婚事之后也被他抛之一边。
只在软骨伞的封印即将开启之后这才出关准备与景昭的婚事,打算为自己锦上添花。
只是没想到甫一出关,就收到了绿河求救的信号,绿河妖虽然道行不高,但是早年还在别的水域时曾经误打误撞救过敖玉的性命,这才有了敖玉跟他的结拜之谊。
景昭进入内室时就看到一身黑衣的敖山主正靠在榻几上,闭着眼似是在小憩,而绿河则坐在一旁为他沏茶。
敖山主的长相与他的本体一样,体型健硕,黑发黑眉,一双锐利的眼透露着些许凶相。
听到动静,敖玉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开口嗓音低沉浑厚,“昭儿来了,过来坐。”
两人即将大婚,自然不必像别的妖怪那般见外,景昭嘴角牵起一抹笑,缓缓走到榻边坐了下来。
“山主唤我过来可是因为我们的婚事?”
“让人给你做的婚服喜欢吗?”敖玉随口应着。
景昭从善如流,“婚服很好看,昭儿很喜欢。”
景昭在敖玉面前一直是一只懵懂不知事的花妖,即便是偷回了软骨伞,性子也没有什么变化,敖玉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他的身边还没有这样性子活泼可爱又姿色明丽的妖奴,不免起了几分兴致,只不过他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她,所以兴致什么的只能暂时抛在一边。
“喜欢就好。”敖玉没有多言,转而说出叫她过来的目的,“昭儿,你看看,这人你可认识。”
敖玉说着,黑袍大袖在半空中拂过,面前当即出现一抹影像,影像里的人白衣黑发,双眸熠熠,似乎是在与人对招。
景昭一眼便认出了影像里的人是谁,她的反应自然没有逃过敖玉的眼睛。
“昭儿认识?”敖玉不紧不慢的出口,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景昭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嗯,他就是执伞人谢长蕴,山主这是碰见他了?”
敖玉点了点头,道:“绿河摄魂的事被他发现,这人想收了绿河,我与他交了手。”
“原来是执伞人,大哥,你说这臭道士该不会是知道软骨伞在你这儿,所以特地找上门来了吧?”一旁的绿河怀疑说道。
敖玉沉默一瞬,思考着绿河所言的可能性。
景昭眼眸微闪,随即开口道:“不可能,我偷了伞的消息可没让任何妖怪知道,便是山主也只告诉了你,谢长蕴又怎么会知道!倒是你这河妖贸然引动山主出手,若是让谢长蕴察觉软骨伞就在此处,岂不是给山主找了麻烦!”
绿河被景昭一阵唇枪舌剑刺得哑口无言,愤恨的瞪了瞪眼想要说些什么,又碍于她现在的身份,只能转向敖玉哭诉道:“大哥,我可没乱说话啊!今日要不是大哥救我,我可就要被那臭道士收到收妖袋里面了!大哥的恩情我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偿还啊!”
敖玉生性多疑,绿河能得他青眼不只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还有他一直以来的投诚以待,虽然刚刚昭儿的话的确让他有些心生芥蒂,但还不至于让他怀疑绿河。
因此敖玉只是看了绿河一眼道:“行了,慌什么,本座还不知道你,不过是一个道士,就算他知道了软骨伞在我手中又能耐我何,只要他敢入云溪山,本座必叫他血祭我云霞洞,刚好给我和昭儿的喜宴添点彩头。”
敖玉说完又接着对绿河道:“行了,你先下去吧!这几天就在云霞洞,别回罗河了,那道士不是你能对付的。”
不用自家大哥说,绿河最近都不敢再回罗河了,谁知道那臭道士要在那里待多久,只希望大哥能快点杀了他吧!
绿河出了熬玉寝宫,敖玉看着面前娇娇俏俏的小美人,心念一动,只是一起身便下意识蹙了蹙眉。
暗中观察他的景昭一眼就瞄到了他披风下的胸口外袍上沾染了些许暗红血迹,登时神情紧张道:“山主,您受伤了?”
随着话音落下,景昭掌心聚起一团淡黄色的浅薄妖力就准备往熬玉身上打去。
敖玉眸色一沉,迅速而大力的捏住了景昭的手腕,将人给掀翻了出去,跌落在榻下,两人修为的差别,当即让景昭呕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