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彻底装扮好,景珠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宝蓝绿的头冠,绿底镶蓝边的婚服,精心描绘过的一眉一眼,涂了鲜红口脂的朱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精致完美,只是仍然掩藏不住她眉宇之间门的那抹担忧。
她的选择是对的吗?她忍不住问自己,镜子中的人无法给她答案,答案只能靠她自己去探寻。
看着装扮好的女儿,景夫人已是泪洒衣衫,又连忙用帕子拭去,今日可是她女儿的大喜日子,可不兴掉眼泪!
景珠看到景夫人眼眶通红,景珠也忍不住想要落泪,景夫人却是握住她的手道:“可千万别哭,不吉利,就算是哭也要笑着哭知道吗?”
景珠点了点头,把眼里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随即对着景夫人叫了一声娘亲。
景夫人感慨万千的应了,随即拉着景珠开始说些体己话,说了半晌又从一旁拿了一本册子过来递给景珠,让她看。
景珠好奇的打开册子看了一眼,登时脸色爆红,“娘!”
慌忙叫了一声,景珠把册子盖上再不肯看了。
景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道:“娘知道你害羞,但娘是过来人,你看了这册子懂得多些,到时候吃得苦头就少些,还有一些利于生子的姿势……”
“好了娘,我知道了,您别说了好吗?”景珠实在羞臊,偏过头去不肯听了。
景夫人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提避火图的事,她家珠儿还是太小了,这么早就要嫁人叫她如何放心的下,还好,嫁得不远,若是要回家,随时都能回来,也不至于要忍受母女俩常年分隔两地之苦。
太阳很快落山,府中到处挂着大红色的喜绸,迎亲的队伍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景珠手持孔雀翎羽扇,被丫鬟搀扶到宴客的正厅,跪下叩首拜别父亲母亲,景夫人强忍着泪,就连素日不苟言笑的景父都微微别开了眼。
拜别双亲之后,景珠便由自家二哥背着出了府门,亲自送上了来迎人的花轿。
敲锣打鼓声奏响了喜乐,鞭炮声噼里啪啦热闹喜庆。
沈清河今日亦是一身湖绿喜服,头戴黑色冠帽,周身气质傲然,俊逸非常。
他骑在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上,喜炮声响起时就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娘子被景家二郎背在背上走了出来。
她像是也看见了他,竟还调皮的拿起扇子故意阻隔了他的目光,不让他窥得一丝一毫。
沈清河暗暗握紧了马鞭,目光幽然,现在不让他瞧,等到晚间门总能瞧个一清二楚。
迎新妇,跨火盆,到了沈府时景珠还有些紧张,跨火盆差点出了岔子,全靠身旁的人牢牢的支撑住了她,温热的大掌赋予她力量,让她稳住身体的同时,一直紧张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三拜之后便是送入洞房,景珠也正式从景家女变成了沈家妇。
沈清河跟着她到了洞房,只是眼下还不是歇息的时候,他还要出去宴待宾客,此时进来则是为了与她共饮合卺酒。
景珠坐在床边,手中还握着羽扇,微低着头时便感觉那人向自己靠近,随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扇柄的上半截,微使了力道便拿走了她的羽扇,景珠也顺势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人映着清浅笑意的面容,一身华装,腰瘦腿长,看上去倒是要比她这个新娘子还要艳上三分,
景珠羞涩的挪开视线,下一瞬便听到一道道带着惊讶意味的吸气声和些许笑意,闻声看过去才发现他们的房门和窗口都挤了不少人,大的小的全都一脸喜色,还有的在小声唤她小嫂嫂。
沈清河见她望过去,也跟着看了一眼温声解释说:“都是亲戚,吵着闹着要看你。”
景珠自然也知道这茬,闹洞房嘛!她柔柔笑着没说话,随即给红蕊使了眼神,让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喜银和喜饼分发出去,算是全了她这个新妇的礼。
打发了亲戚,剩下的便是合卺酒,沈清河让人呈了酒具上来,两人分坐在床头两侧,展臂交腕,共饮合卺酒。
景珠不胜酒意,一杯酒下肚就有些上脸,脸颊红红的望着沈清河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把沈清河看得都想直接留下来就寝而不是出去宴待宾客了,最后实没忍住,搂着人亲昵一番后才撩袍起身道:“夫人稍待,我去去就回。”
随即又吩咐屋内的丫鬟婆子道:“来人,伺候你们夫人用膳洗漱。”
红蕊本就是景珠的贴身丫鬟,这次带过来的陪嫁也有好几个,不过景珠最信任的还是她。
因为喜服繁琐,不方便如厕,景珠自午时起就没怎么吃东西,此时已然饿的前胸贴后背,还不待吩咐红蕊让下人备膳,那边已经有丫鬟捧着各色珍馐进得房来。
红蕊问过后才知是郎君早就备下的,景珠闻着香味便已经食指大动,赶忙让人替她去了沉重的头饰,坐到桌前,用起了晚膳。
景珠饿坏了,吃了不少,又加上饭菜可口,合她心意,她就忍不住贪吃了些。
还是红蕊看不过去了进行劝阻,隐晦的提及待会儿的东方事宜,景珠才不好意思的停下筷子。
刚放下筷子,内室的珠帘便被人掀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伴着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无碍,想吃就吃便是,吃饱了,带你出去转转。”
沈清河走至桌边,随即在景珠身旁坐下,景珠都还有些不自在,他却全然没有,对她的态度已然十分亲昵。
“怎么瞧着瘦了些?”沈清河仔细盯着人瞧了一会儿蹙了蹙眉,又亲手替人盛了一碗汤放置她手边,“再喝碗汤。”
这汤鲜美,景珠刚刚已喝过一碗,此时已是喝不下了,便开口道:“已经喝过了喝不下了。”
景珠说完又想起娘亲的话,出嫁之后要时时顺从郎君心意,以免惹得郎君生怒,登时有些后悔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不会生气吧?
景珠小心抬起头便撞上身旁人星月一般的眸子,他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反到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道:“那便不喝了。”
景珠收回视线垂眸,抿着唇不说话。
沈清河盯着她的侧颜,眼眸微闪,随即抬头看向屋内伺候的人道:“把这些撤了,都下去。”
沈清河的院子里向来都是他说一不二,伺候的下人们很快收拾好了离开了屋子,就连红蕊也在景珠的示意下跟着离开,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把下人都赶走,景珠以为沈清河是有什么话想说,岂料丫鬟们刚离开,她整个人就从座位上被人抱到了怀里。
“夫君!”景珠慌乱的捉住沈清河的衣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嘴里的称呼也脱口而出。
沈清河动作一顿,低头看她,“唤我什么?”
“夫……夫君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景珠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沈清河勾了勾唇,大手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一手抓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把玩,开口道:“既知我是夫君,今夜怎的对我这般生疏?”
景珠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回答,全然不知脸上的仓皇不安之色已然尽显。
沈清河心下叹息一声,不再逗弄于她,只神色认真的沉声道:“你既嫁于我,那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夫君,你有什么事与我直说便是,不必有什么顾忌,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疼你爱你,护你,予你平安喜乐。”
“只此一条,不要怕我,好吗?”沈清河抵着人额头喟叹道。
景珠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番话,在她还在为以后的生活彷徨不安时,他已然看穿脆弱的自己,并给出郑重的承诺。
心下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景珠承认自己被打动了。
看着眼前人俊朗的面容,她忍不住伸出指尖轻抚,在对方贴着蹭上来之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柔柔伏在他肩头,眼睫垂下,轻轻“嗯”了一声。
你若予我平安喜乐,我自与你相伴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