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沧浪 作品

第90章 if线·蝴蝶

 被捏着手腕拖上车的时候,温盛然还是笑着的。

 他今晚还是喝了两杯,酒量不行,脑子现在都有些晕。

 捏着他的力道不轻不重,但是“拖上车”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粗暴的意味,哪怕对方再克制和优雅,都是“怒气”的一种体现。

 他被塞到副驾驶,面前的人垂着眼眸,却没忘记给他系上安全带。

 这能够让他以一个非常暧昧的角度看清对方的脸。

 这确实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他舔了舔唇。

 想。

 系完,黎瑜没有立刻从他的上方离开,问他:“喝了多少?”

 温盛然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矜贵的小少爷,以往在他面前又乖又规矩,这会儿领口的扣子却开了颗。

 精致的锁骨铺陈,像是一幅画。

 温盛然有些费劲地想了想,有些想不起来。

 片刻后,他道:

 “两杯。”

 其实应该比两杯少,因为他讨厌喝酒,但是这种酒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后劲挺足。

 黎瑜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直起身,把他关在了车上。

 五分钟后,温盛然手里被塞了杯加盖的蜂蜜水。

 黎瑜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温盛然看着手上的蜂蜜水,又舔了舔唇。

 “我还以为你要亲我。”他道。

 或许是真的想。

 黎瑜给他系安全带,却没有跟他对视。

 比起不习惯,或许是不敢。

 温盛然没有经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猜出来。

 黎瑜的回答很简单:“我现在很生气。”

 “所以再多说一句这样的话。”他道,“我不介意付诸实践。”

 付诸实践就付诸实践。

 温盛然想。

 反正,他们在外人眼里已经订婚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黎瑜说着生气,开车却很稳,温盛然手上的蜂蜜水都没怎么泼出来。

 他拿着吸管吸了一口,是熟悉的甜味。

 他垂了眼眸,想着黎瑜要把他带他去哪里。

 结果意料之中。

 他坐在座位上,看着隐在夜色中的黎家建筑,没有动。

 “我要回家。”他道。

 “你家里没人。”黎瑜道。

 “我回去了我家就有人了。”温盛然很执着。

 黎瑜:“……”

 他放弃了跟半醉鬼说话,转身离开。

 温盛然作好了宁死不屈的准备,又喝了一口蜂蜜水,思考黎瑜会用什么方式把他弄下来。

 用暴力拖下来?

 还是平复之后好言相劝?

 哪种他都不会被说动的,他家就在隔壁,他挪也要挪回去。

 几秒后,明珩颠颠儿地从屋里跑了出来:“然然来啦,哪儿呢?然——”

 温盛然:“……”

 进门的时候,黎瑜还能从温盛然眼底看见不可置信。

 清澈干净的眼神,里面写满了“这不是犯规么为什么人可以这么厚颜无耻出去一趟就会变化这么大吗”诸如此类的——

 无声的控诉。

 他顿了一顿,心底的那点气终于消了些。

 明珩在,温盛然就不好意思拒绝一些提议,比如住在黎家,再比如一起坐下来吃夜宵。

 不知道是不是跟黎瑜聊过,原先没心没肺的傻小子今晚特别会来事儿。

 黎瑜还没开口,他就直接说了。

 “然儿你今晚住我家吧。”他道,“叔叔阿姨都出差了,你家没人给你做饭。”

 “正好。”他笑眯眯地道,“我哥回来了,你不是最喜欢他做的饭吗,让他给你做几顿。”

 温盛然:“……”

 “你就是这么压榨你哥的。”他道。

 黎瑜刚回来不到一天。

 明珩没想到这茬,挠了挠头,有些羞愧。

 “没事。”黎瑜适时开了口,“刚回来这两天没什么事,可以陪你们。”

 “不需要。”

 “那谢谢哥嘿嘿。”

 两声同时响起,温盛然抿了抿唇。

 “随便你。”他道。

 不知道是他喝得少还是黎瑜给的蜂蜜水确实有用,总之到了这会儿,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

 跟明珩没什么好玩的。

 无非就是下棋和一起打游戏。

 温盛然的五子棋技术如今已经非常精进,把人杀了个片甲不留之后明珩悻悻地去洗澡,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温盛然收着棋子,黎瑜坐在了他的身边。

 “聊聊?”他问。

 温盛然的手顿了顿:“没什么好聊的。”

 黎瑜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温盛然等着他的下文,却没想到这一声之后,对方就不再说话。

 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不是聊么?”他道。

 黎瑜顿了顿。

 温盛然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他决定,只要黎瑜反问他“不是不想聊么”他就立刻起身走人,但是黎瑜没给他这个机会。

 “以为你还在生我气。”黎瑜道。

 一句话,几乎把温盛然拉回了两年前。

 那个吊诡又离奇的夜晚。

 它本该成为温盛然人生的转折点。

 但是因为面前的人,最终,它以一个温和而平和的方式收场。

 两年过去,温盛然早就忘掉了那一天晚上对未知的恐惧,取而代之徘徊在他梦里的,是那几天的黎瑜。

 他总是会梦见对方坐在他床沿一边陪着他,一边低头看书的样子。

 他看的是他不懂的专业书,有的时候,温盛然精神好些的时候,会让黎瑜给他念一段。

 他开玩笑说自己像是个躺在床上只能靠听书打发时间的重症病人,被黎瑜直接往脑袋上敲了一下。

 梦里的黎瑜没有敲他,但是他的声音总是赶不走。

 这是噩梦么?

 不是的。

 但是温盛然每每从梦里醒来,都会发很长时间的呆。

 当然,他也会做另外的梦。

 比如黎瑜走的那天。

 他梦到他赶上了那次航班,跟黎瑜别扭又平和地说了再见。

 然后黎瑜让他等等他。

 他想说凭什么等你,但还是乖乖地应了好。

 相较于这个梦境,现实显然更残酷。

 他没有赶上那架飞机,黎瑜也远在大洋彼岸,了无音讯——

 他单方面的了无音讯。

 他也没有拉黑对方,但是对方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总是不咸不淡,在视频的时候甚至会故意避开。

 他等着黎瑜跟他吵一次架,轰轰烈烈的一次。

 但是没有。

 明明黎瑜什么都没有做错,自始至终是他在无理取闹。

 两年。

 曾经他们连两天都没有分开过。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

 -

 “我为什么要生气。”片刻后,温盛然开了口。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你高尚,你无私,你舍己为人不求回报。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情,你为了让陈临清打消她愚蠢的念头自我奉献,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你这么厉害。”他道,“怎么还要跟她妥协,当个霸总直接让我家破产算了。”

 声音有些颤。

 不是不理解,不是不明白。

 就是因为一下子就知道了黎瑜为什么这么做,所以才不愿意接受。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订婚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都明白。

 订婚当然不决定一辈子。

 但他的母亲,陈临清女士,显然不会把它当成玩笑。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破产难度太大了。”黎瑜轻轻叹了口气,“这个难度比较小,你也不能对我要求太高。”

 温盛然看着他,眼眶红了。

 oga扑进怀里的时候,黎瑜是始料未及的。

 怀里是柔软而熟悉的身躯,他僵硬了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又哭了?”他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笑。

 “没有。”oga的声音闷在肩颈处,听着的确只是有点哑。

 “那就是长大了。”黎瑜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有的时候会希望温盛然不要长大。

 他第一次见温盛然的时候,对方还只有五岁。

 小小的一点,团在车库的柱子前,困得整张脸都埋进膝盖,像个糯米团子。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离家出走,却不知道温家究竟是怎样的家庭,只觉得这个弟弟很可爱,又很乖。

 再后来,黎父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让他如果愿意的话,和温盛然多一起玩一玩。

 慢慢的,他就发现了。

 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那毕竟是人家的孩子,虽然不是所有物,但是他显然更没有资格管。

 但他还是想管。

 这种时候在小的时候体现为对弟弟的照顾和纵容。

 明珩和温盛然在他这一视同仁,因为温盛然是oga,又乖一点安静一点,他对待温盛然会更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