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时,虞岁将刻好密文的扶桑木放在锻造台上,下边火炉已经烧了许久,将写满密文的木片放在锻造台上,木片很快开始蜷缩。
木片变得粘稠,一片片粘贴在一起,虞岁守着它,让刻有密文的木片融合,再对它进行更加具体的雕刻。
最终成品,是一颗大小如露珠,能放在耳中的隐蔽式耳机,可以连接听风尺,在虞岁刻印的密文下,能够无视月圆时才能传音通信的规则。
虞岁一共做了六颗,外形也是露珠状,透明的露珠外形中,又流转着几缕暗红的光影。
她在养伤期间,石月珍怕她无聊,问她想玩什么,虞岁说想看书,石月珍和梅良玉就给她找来许多书。
两人都是甲级弟子,能够出入太乙高级的书阁,借了不少千奇百怪的书给虞岁看。
虞岁从书中得到灵感,又听梅良玉聊起过建造机关的事,等伤势好后就来外城,叫黑胡子帮忙准备需要的材料。
东西做好了,接下来试试效果如何。
虞岁将六颗扶桑露珠收起来,看向外边天色,晨光耀眼。
她低头看听风尺,发现师兄还在之前的位置没动过,梅良玉在那等了一晚上。
虞岁朝外走去,拿着听风尺给梅良玉发传文:“师兄,你来的时候吃早膳了吗?”
梅良玉回:“没吃。”
“那我们早膳吃了再回去吧。”虞岁要他进酒楼来,顿了顿,又笑着问他,“你已经到了吗?”
梅良玉:“刚到。”
虞岁看得挑眉,和黑胡子说了这事,黑胡子便将酒楼延迟开业,把一楼的空间留给两人。
梅良玉慢悠悠地走出暗巷,从大门进去,正巧撞见出来的虞岁。
虞岁站在楼梯,正朝上边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衣领,说:“我先去洗一洗,师兄你在下边等会。”
梅良玉眼神示意你赶紧去。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想起虞岁手指上的痕迹,火漆的焦黑,和残留在袖口的木屑,长时间握刀具刻印留下的红印,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扶桑木气味。
看了师妹昨晚是连夜赶工去了。
梅良玉靠着椅背,神色懒散,没去多想,只低头玩听风尺。
酒楼的人安安静静地上菜,没一会桌上就摆满了吃的。
虞岁下来的很快,墨发还是半湿状态,她单手顺着搭在肩上的发,在梅良玉对面坐下。
梅良玉打量着她说:“不着急。”
“饿了。”虞岁指了指桌上的早膳,开始填饱肚子。
梅良玉吃得慢条斯理,问她:“你想知道师尊什么时候跟你爹合作的吗?我可以找别人打听打听。”
“感觉不容易,如果是他们两人合作共事,肯定是大事,轻易不会透露给别人知晓的。”虞岁说,“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师兄你先专注记忆的事要紧。”
梅良玉哦了声,说:“那顾乾就倒霉了。”
虞岁埋头吃东西:“那就算顾哥哥倒霉啦!”
顾乾自爆有神机术的事,受到的关注很高,最近学院弟子几乎都在谈论与顾乾有关的事。
学院与外城虽然有所切割,却又在看不见的地方是相连的。
学院里的消息,必定会流到外城来,顾乾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太乙的弟子,而是外城的散人术士。
虞岁和梅良玉回了学院,一路风平浪静,虞岁先去了鬼道圣堂,将南宫明要她带的口信转告了常艮圣者。
常艮圣者听后,只说他知道了。
虞岁装作好奇地问:“师尊,我爹说的是什么事?”
常艮圣者道:“一些不能说的事。”
虞岁又问:“那你这次会再跟我爹合作吗?”
常艮圣者又道:“需要考虑。”
虞岁将自己的犹豫表露出来,怯生生问道:“师尊,该不会你收我为徒,也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
常艮圣者:“并非如此。”
虞岁眨巴着眼看画像,表情既乖巧又落寞,好像有些伤心。
常艮圣者只好又解释道:“收你为徒的事,与你父亲无关。”
虞岁想从常艮圣者这知道有关南宫明的事,可无论她装可怜还是装乖巧,师尊也不愿多说。
离开鬼道圣堂后,虞岁才回到舍馆。
卫仁和李金霜已经收到消息,提前去薛木石那边等她。
等虞岁到后,将几颗扶桑珠放在桌上,让他们戴在耳里。
“连接传音时,珠子里的五行之气会有所变化。”虞岁捏着扶桑露珠说。她开启传音,露珠中萦绕的几缕暗红色光影,转变成了金色的五行之气。
卫仁将扶桑珠放入耳中后,双手抱胸正襟危坐,听见薛木石那边传来的声音,轻轻挑眉:“有点意思,这样倒是方便许多,任何一方有突发事故,也能够及时知晓。”
“需要测试下是否能够被别人发现。”虞岁说,“先从十三境的教习开始,如果通过没问题,再去学院圣者那边试试。”
她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最终目光落在卫仁身上。
卫仁还在低头看手里的扶桑珠,忽然察觉周围没人说话,这才抬头,冷不防撞进虞岁打量的眼里。
“……”卫仁把扶桑珠塞回耳里,站起身道,“我去。”
卫仁去找了农家教习,公乐晟。
他是负责农家御兽的教习。
公乐晟是会对弟子负责的教习,认真却不严厉,加之卫仁在农家天赋很高,他对卫仁这种农家的可造之才十分珍惜。
卫仁被废修为,公乐晟无疑是最心疼的人,此后一直对卫仁嘘寒问暖,并给予他心灵上的鼓励,希望他振作起来,不要放弃自己。
卫仁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他只是没被人这么纠缠过,非常不适应。
公乐晟今日的授课已经结束,也没有什么巡逻任务,正在自己的露天院子里跟他养的飞禽走兽们互动。
先是给几只狸猫梳毛,再给踩在院中花枝上的小鸟喂食。
卫仁远远地就看见站在花树的白胡子老头:他微弓着背,白衣上绣有云纹,瞧着朴素简单,头发也已经花白,哪怕只有他一人,也能自言自语老半天。
站在桌上走来走去的三只狸猫最先发现卫仁,见他靠近后,惊慌四散,逃难般飞射的速度引来公乐晟回头,瞧见卫仁,喜笑颜开道:“来得好,来得好。”
卫仁刚走进院里,就能感觉到自己被藏在暗处的诸多毒虫盯住,他面不改色,上前谦虚道:“我最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教习您说得对,不能荒废修行,哪怕修为没了,也不能自暴自弃,所以我特地前来找您,听您补课。”
公乐晟哈哈大笑,瞧着瘦弱的身板,笑起来却中气十足,十分精神。
他说:“你小子会说这些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人家显然是不信的。
卫仁扬眉笑道:“您要是不教呢,我就去找别的教习。”
“哎,慢着,来都来了,可别走了。”公乐晟招呼他进屋去,“你好多天没去习堂,很多课都没听到,今日我都讲给你听。”
卫仁迈步跟在他后边,目光扫过藏在屋檐下的毒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