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砰的一声从外打开,石月珍捂着鼻子站在旁侧,刑春则满身泥巴干草,一巴掌拍在门上,把门拍开时,也拍了个泥手印在上边。
刑春焦急道:“梅梅!你死了吗?!”
屋中站姿挺拔的梅良玉冷眼看过去:“没死。”
“那就好,那就好。”刑春松了口气,抹了把被泥糊住的眼睛,因为看不见,所以才问他死没死。
梅良玉闻到刑春身上的味道,泥土和鸭屎的气息,不由和年秋雁一起拦住刑春,不让他进来,在门口罚站。
“你先回去洗洗。”年秋雁说。
刑春郁闷道:“我这不是去帮苍殊看他的农田吗?你们不知道他都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虫子就算了,鸡鸭鱼鹅兔子什么都有,旁边还就是月珍的药田,鸭子和鸡又都想去药田,我一来一回地折腾,身上不是鸡毛鸭毛就是鸡屎鸭屎!”
他愤愤道:“你养这些东西干嘛?”
梅良玉和年秋雁朝苍殊看去,见他反应慢一拍地答道:“吃。”
刑春边往外走,边说:“我今天全给你杀了炖汤给梅梅喝!”
他说干就干,在听风尺里呼朋唤友,叫大家先去把那帮待宰的鸡鸭鱼鹅抓起来。
农家弟子和医家弟子,都可以拥有学院分配给个人的药田或是农院,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管理和种植,一些学院的试炼考察也需要用到。
苍殊养鸡鸭鱼鹅是为了试蛊虫和毒,也能练习农家的御兽,当然也能养来吃。
他的农院旁侧有一丛竹林,竹林下是篱笆圈起来的鸡鸭圈,几只大白鹅已经下到院前的水田里,靠近药田的青草地中,两只雪白的兔子正在啃食青草。
年秋雁站在水田边,盯着田里昂首畅游的大白鹅沉思道:“农家练蛊的鹅,能吃吗?”
孔依依已经撩起衣袖,自信道:“吃不死的都能吃,你在这拦着,别让它们跑了。”
她下水后,气势汹汹,赶着三五只大白鹅左蹦右窜,好不容易赶着一只往年秋雁的方向跑去,大鹅扑腾着翅膀,叫声激昂,怒气汹汹地往前冲去,年秋雁一个闪身,乖巧让路,让大鹅飞奔离去。
孔依依:“……”
她抬眼瞪着年秋雁:“你为什么让它跑了?”
年秋雁叹气,说:“我打不过它。”
孔依依抡起水里的一只大鹅就朝他扔过去,年秋雁手忙脚乱,堪堪抱住扑腾翅膀玩命挣扎的大鹅举起来给她看,示意我抓住了。
梅良玉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看着前边青草地里的两只兔子。
兔子吃草,嘴巴一动一动,细长的草叶一节一节地消失在它嘴边,两只兔子各吃各的,互不干扰。
有一只通体雪白,找不出半点杂色,另一只兔子脑袋上有一小圈不规则的黑色。
有杂色的兔子很容易满足,吃饱喝足开始洗脸,另一只还在噘着嘴吧咔嚓咔嚓。梅良玉盯着洗脸的兔子,它毛茸茸的爪子搓揉脸颊,又抓着自己耳朵挠了挠。
这种小巧可爱的东西瞧着就令人心情愉悦。
梅良玉却总能想到虞岁。
师妹乖巧可爱的时候,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觉得顺眼、舒心。
人与人之间的气场贴合得莫名其妙,谁也想不到。
在他眼里被视为美好可爱的东西,就想一直看着它是这种状态,不愿它受到任何攻击和破坏。
比如眼前的兔子。
比如他的师妹。
扒拉完耳朵的兔子正要继续揉搓脸颊,就被人揪住耳朵抓了起来。
梅良玉:“……”
钟离山抓着兔子回头,看抓着另一只兔子耳朵的苏桐,苏桐说:“只有两只啊,要不要留一只?”
“留一只做什么?”钟离山问。
苏桐晃了晃手里的兔子:“留一只再生更多的兔子啊。”
钟离山挑眉问她:“一只怎么生?”
苏桐耸了耸肩:“总得给他留一只吧,再买新的配种。”
“再买两只新的也一样。”钟离山说,要把手里那只疯狂蹬腿的兔子拿走,被梅良玉叫住,“让你留一只,你非要吃两只,杀心这么重干什么?”
钟离山被说得满脸莫名,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梅良玉把兔子从他手里拿走放地上,还被兔子腿蹬了一脚。
钟离山问:“你从鬼道家转修释家了?”
梅良玉头也没回道:“我哪家都修。”
这话倒是说不过。
苏桐听笑了,拉着钟离山边笑边走,钟离山还觉得有些奇怪,频频回头看梅良玉。
苍殊随便他们抓什么,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处理,最后厨房也只剩下钟离山跟刑春两个人在忙,炖的汤里石月珍加了些药,更适合梅良玉和虞岁两个伤患吃。
虞岁受伤之后什么也不用做。
每天就缩在床上睡觉休养,等体内的五行之气修复好遭受重创的身躯,晚上石月珍也会帮她疏导散而不聚的五行之气,加快恢复速度。
到时间了梅良玉会给她带吃的过来,师兄妹二人会简单聊两句。
顾乾和盛暃大闹一场后,人们反而不怎么关注文阳辉死了的事,焦点都在顾乾和盛暃身上,以及顾乾的神机术。
虞岁和梅良玉也没有聊过这些事,他们聊的更多是和梅良玉的记忆有关。
“要我问问外边的人,帮你寻找记忆里的地方在哪吗?”虞岁主动问道。
梅良玉坐在她床边,在低头玩听风尺,闻言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虞岁捧着汤碗小口喝着:“师兄,如果你离开太乙,师尊会怎么做?”
梅良玉瞥眼朝她看去:“我上龙车之前就会被人赶下来。”
规定说常艮圣者没有受到召唤不能离开太乙学院。
若是梅良玉上了龙车要走,那这条规矩对常艮圣者来说就没用了。
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偷偷摸摸混在机关家的商货里边,以为万无一失,结果被连人带箱子一起扔到了鬼道圣堂门口去。
还有一次是被师尊给赶下来的,明明他没有召唤。
回去的路上少年骂骂咧咧,师尊也只是沉默,走了很远后,少年问你走了吗,师尊却道我还在。
于是少年继续骂骂咧咧。
虞岁听梅良玉讲以前的事,她曲着双腿,双手搭在膝盖撑着脸,笑盈盈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