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明数落盛暃跟顾乾针锋相对说了些什么,虞岁没去记。
她因为找钱璎,遇到了在湖中趁夜游船赏玩的几位世家公子们。
这几位世家少爷都跟顾乾结仇,虞岁又常常帮着顾乾,顾乾遇见世家少爷们仗势欺人时,都是虞岁顶着王府郡主的身份救他于水火,压了世家少爷们一筹。
几次三番后,这些世家少爷们看虞岁也不顺眼,连她一起针对。
今儿正巧撞见虞岁大半夜出来找人,附近长街和游湖都被包场,船上的公子哥眼尖,瞧见岸上的虞岁后招呼同伴们过来。
有人出手,以九流术将虞岁打落进湖水中,反正她是平术之人,不需要用太麻烦的术。
虞岁猝不及防被人击落水中,摔出巨大的水花和声响,船上的少年们也因此笑个不停。
之前还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护着顾乾的王府贵女,这会在他们眼前摔成个落水狗,反差之大,让少年们的笑声久久停不下来。
虞岁身边也跟着南宫家的九流术士,可这天晚上暗卫们也不敢出手。
因为船上有青阳太子在,他倚着门边,似笑非笑地看身旁的少年们嘲笑浮出水面的虞岁,若没有他的授意,这些人也不敢出手。
青阳太子不靠南宫家的势力,也不需要,对南宫明也没有忌惮,何况少年心高气傲,也不愿屈居人下,身为太子,未来的储君,敲打一下过分自以为是的南宫家也没什么。
虞岁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眼睫挂着的水珠不断滴落,她甩了甩头,颤颤地趴着岸边石墙,回头朝湖中的游船看去。
有人冲她喊:“哟!这不是南宫郡主吗?怎么掉水里啦,是要哥哥我下去救你,还是让你家顾哥哥来啊?”
虞岁颤抖的目光从船上的人身上一一掠过,瞧见了站在一帮少年身后的青阳太子,便知道今日这事只能这么算了。
最终是虞岁自己挣扎地爬上岸,被九流术定在岸上的王府下人们解除术后,纷纷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一个个赶往虞岁身边跪下。
虞岁抬手顺了下湿漉漉的长发,背对着游船,只轻声道:“去找人吧。”
她把躲在无人街巷的钱璎带回王府。
南宫明已经知道虞岁落水的事,但这事牵扯青阳太子,他也不能立马做什么,只能叹息,自己的笨蛋女儿是个不会修行的平术之人,不然何至于此?
念着落水的事,南宫明也没对虞岁说什么重话。
顾乾回来知道盛暃将钱璎赶出王府的事,第一次主动跟盛暃动手,两人打起来时虞岁又不巧在旁,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看着。
她也只有这时候可以不必因着南宫明的关系,去做必须偏袒顾乾的那个人。
钱璎最后被顾乾带走,虞岁便没有再见过她,偶尔能从顾乾口中提起这个妹妹,说明他们彼此还有联系。
如今看着走进屋中的少女,出落的亭亭秀立,笑起来温婉明媚,虞岁之所以惊讶,是此刻的钱璎完全没有小时候怯懦到连眼神对视都不敢的模样。
还成为了医家的甲级弟子。
看来这些年她被顾乾养得很不错。
钱璎不紧不慢地朝屋内走去,问:“项菲菲呢?”
“这边。”霍霄应声。
钱璎迈步走去,到门边时回头,朝顾乾弯了眉眼道:“顾哥哥,你也最好停止用五行之气,把我给你的药先吃着休息会。”
顾乾有几分无奈地点点头:“知道了,你先看看她。”
钱璎来到床边,见项菲菲的伤势,皱起秀丽眉峰,将手中提着的药箱放在旁边,开始专注治疗。
“鬼道家的生符,道家的天罡五雷,她是跟几个人打起来了?”钱璎以医家九流术·妙手,先帮项菲菲平稳逆乱的五行之气。
顾乾脸色微变,低声道:“是一个人,鬼道家的梅良玉。”
“怎么会跟他打起来?”钱璎惊讶地回头看了眼,“我师尊之前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帮在梅良玉手下受伤的弟子治疗了,因为通常不会只有一种本家九流术造成的伤。”
顾乾冷笑道:“他这次也伤得不轻,回来的路上是因为五行之气逆乱才没有继续追,本来我可以……”他说到一半想起虞岁,又闭嘴了。
霍霄却道:“他五行之气逆乱,是个机会。”
顾乾说:“只要他召唤常艮圣者,那就麻烦了。”
钱璎若有所思道:“既然也是五行之气逆乱,那他应该会去医馆找石师姐,石师姐那边肯定会说我能医治雷印,梅良玉想要找出顾哥哥你们几个,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顾乾淡声道:“藏不住就正面相迎。”
钱璎听得一笑。
顾乾看着钱璎为项菲菲平稳逆乱的五行之气,见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不用担心项菲菲后,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虞岁,脑子里挥之不去虞岁带着梅良玉离开的那幕,那阴险狡诈的男人身上还披着岁岁买给他的衣服!
顾乾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拿出听风尺,给虞岁发传文。
荀之雅注意到他的情绪起伏,想开口询问,却又顿住。
虞岁把玩着听风尺,看顾乾的传文一条接一条,却没有回复。
钱璎稳定项菲菲和霍霄的伤势后,对屋外的顾乾道:“顾哥哥,我先帮你把雷印消了。”
顾乾点点头。
钱璎出来时看了眼隔壁屋,问:“南宫郡主也住在这么?”
“岁岁?嗯。”顾乾看向没人的房门,眉头皱起。
“这么晚了,郡主怎么还没回来。”钱璎帮他解下外衣,指尖的五行之气按压着顾乾背上的黑色雷印。
顾乾说:“估计在鬼道圣堂忙着修行。”
钱璎也没继续聊虞岁。
她倒不是讨厌虞岁,她只是讨厌南宫家的所有人。
虞岁低头看听风尺,在关注舍馆那边的情况,没有注意隔间屋里的梅良玉几人。
梅良玉这会逆乱的五行之气已经平稳,话也就多了,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泡着药水,长腿交叠着,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来享受的,而不是来受苦的。
年秋雁拉过他衣服看了下背部,感叹道:“不愧是阴阳家的星宿将,这冰霜割进肉里都不会化的。”
梅良玉语气敷衍道:“那你把它融化吧。”
年秋雁微笑松手,让苍殊来帮他将陷进后背肉里的细碎冰霜夹出来:“我不爱干这种事。”
梅良玉漫不经心道:“我师妹都学医家救助,你为什么不选修医家?”
年秋雁说:“我只是个卜卦的,学什么医术。”
苍殊看他一眼:“那学点体术,卦不准被人追杀的时候也能跑得快些。”
年秋雁笑道:“我只要往依依身边跑就行了。”
石月珍端着药碗上来,梅良玉看向外边的虞岁,问她:“你怎么还不走?”
虞岁这才抬头看过来,似茫然确认师兄是不是在跟她说话,确认后才道:“我等师兄你没事后再走。”
顿了顿,她又给自己增加理由:“反正我晚上也不怎么睡得好。”
梅良玉便歪头跟石月珍说:“给我师妹看看她晚上睡不好是什么原因,实在不行开点安神的药让她吃。”
石月珍听得笑了,把虞岁叫去一楼,虞岁乖乖跟上。
年秋雁看着这两人都下楼去,这才转过头对梅良玉说:“我还是给你占了一卦。”
梅良玉斜眼看去:“难怪你是在这等我。”
年秋雁拿出自己的黑色神木签递给梅良玉看,嗓音略低:“好坏参半,但奇怪的是这个。”
苍殊和梅良玉都朝他手中的神木签看去,原本细密结实又顺滑的神木签上,有着几道细小的裂痕。
“也不知是你们谁影响了我的卦局,有一道更神秘又高级的权限力量压着我的卦局,似乎是不喜欢被人猜测占卜。”年秋雁提醒梅良玉,“你今晚遇到的人,都不是巧合。”
梅良玉垂眸,不紧不慢地看了眼已经没人坐在那的过道长椅。
他想起马车行驶而来,虞岁掀着车帘朝他喊师兄的一幕。
梅良玉第一次主动回想了更多。
还没能修炼就能破开鬼道圣堂的门。
身怀息壤从小就被农家追杀,在外城将卫仁压制在海下。
语气轻柔地说着让卫仁自废修为。
对九流术异常的渴望。
他这个师妹,大多时候看起来都是温柔乖巧的,瞧着可可爱爱,笑起来阳光明媚,或许是因为她长时间都是这种状态,所以即使偶尔展现出与乖巧形象不符的另一面时,也不容易令人重视。
有心机城府又如何?
不还是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