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大哥韩秉和三哥盛暃都不在帝都,只有苏枫忙完兵家重台的事后,会带着虞岁与钟离雀去外边玩。
直到虞岁十六岁那年,南宫明对苏枫说:“你与钟离家的孩子关系不错,钟离辞让他的儿子去太乙,去寻找破解我修罗眼的办法。”
这时候的苏枫已经褪去了幼时的稚气,他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南宫明,可随着自己一天天地长大,接触的人事物越多,经历的事也越多后,看法逐渐改变。
年幼脾气欢脱的人,也越长大越沉稳。
苏枫在南宫明屋里站得笔直,屋内烛光将他清隽的面容渲染有几分柔和,可漆黑的眼瞳却是沉静无比。
“你既然与钟离辞的女儿关系很好,常常带着她和岁岁一起外出游玩,看来钟离辞的女儿也把你当做是她的哥哥了。”南宫明话说得不紧不慢,目光却紧盯着苏枫。
站在门外的虞岁,都能感觉到屋里自南宫明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让你从钟离辞的女儿身上找点麻烦,应该不是难事吧,苏枫。”
能让南宫明连名带姓地叫他,可以说是南宫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苏枫低垂着眉眼,沉声道:“我做不到。”
“嗯?”南宫明轻声笑道,“这对你来说是件难事吗?”
苏枫说:“名兵两家相斗,可以用许多正面手段,而不是选这种卑鄙阴险之法。”
南宫明在椅子上坐下,伸手轻轻摸着下巴:“你刚是说我卑鄙阴险?名兵两家相斗,若你只能想到以正面手段取胜,也未免太天真了些,何况你以为兵家就一点阴险手段都没用过?”
“你忘记你在兵家重台受到的针对,几次差点被人害死地教训了?”
“难道那就是你说的正面手段?”
苏枫说:“如果要算的话,我也是兵家的人。”
南宫明果断道:“荒唐,你是我南宫明的儿子,可不是什么兵家的人。”
苏枫沉静道:“那也是九流术士之间的争斗。”
“你是假天真,还是不舍得动钟离家那个小姑娘?”南宫明微微笑着,目光盯紧眼前的人,看似平静,可气势却变得凶猛。
苏枫缓缓抬眼,与南宫明对视,少年清澈的眼眸坚定:“我不会动她。”
南宫明挥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狠,外边的虞岁听得摸了摸脸。
苏枫被打的头偏了偏,嘴角出血,仍旧挺直腰背,不愿屈服。
“没出息的东西。”南宫明深知这个儿子的脾气,当他拒绝的时候,你就算在这碾碎他的手脚,他也绝不愿低头。
“滚出去。”南宫明神色冷淡,语气森森。
苏枫微微低头,似表达对父亲的抱歉。他开门出去时,看见等在外边的虞岁,轻轻挑眉,擦着嘴角的血迹却笑了下。
一种抗争成功,意气风发的笑。
苏枫走了,轮到虞岁被叫进去训话。
南宫明跟她讲了半天苏枫的叛逆,并让她看见了苏枫的下场,最后要她跟钟离雀划清界限,不要再与钟离家的人来往。
虞岁答应了。
南宫明没有让虞岁去做陷害钟离雀,或者从钟离雀身上找漏洞的事,因为他知道,苏枫拒绝了这个提议,那就不会让这些事发生在钟离雀身上。
苏枫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
这事到最后只会越来越麻烦,搞不好还会变成给别人递刀子。
南宫明问:“你该不会也跟你二哥一样,喜欢钟离家的那丫头吧?”
虞岁答:“还没有那么喜欢。”
南宫明满意地眯了下眼:“交朋友也要挑选合适的,你除了钟离雀,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有,不是很多。”虞岁老实脸道。
南宫明抬手摸了摸眉骨,轻轻叹气:“交了不合适的朋友,只会害了你自己,罢了,很快你就会有许多新朋友的。”
虞岁从南宫明的屋中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被哑妇告知苏枫等在她屋前。
苏枫来她院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虞岁让哑妇等人退下,小院里就只剩兄妹二人。
庭院里的栀子花开了满丛,夜里浓香四散。
苏枫站在花丛边看向她道:“是爹的命令,我知道你会很难做,就算你明日与钟离雀决裂,我也不会说什么,你先照顾好自己。”
虞岁也看回兄长道:“二哥,若是我真心相待的朋友,她可以不存在我口中,但她会住在我心上。”
苏枫是从这天开始,才慢慢接触到自家妹妹的真实面目。
而虞岁也知道了苏枫的秘密。
知道苏枫喜欢钟离雀的人很多,因为他们都认为苏枫是将钟离雀当做妹妹。
知道苏枫喜欢钟离雀的人很少,因为只有虞岁知道他能为钟离雀做到什么地步。
但苏枫没有挑明,虞岁也就当不知道。
有时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只要没有得到,就会一直记在心中,滋生难言的欲望与渴求。
有苏枫的帮忙输送方技家的占卜相关,钟离雀总算能主动掌握那份神秘的力量,可主动知晓的,与被动知晓的信息差很多。
被动知晓的可以看见事主未来亲身经历的画面。
可她主动去预知的,只能看见与事主有关联的一部分,且闪烁的画面很快,需要她全神贯注地去观测。
距今为止,钟离雀被动预知的画面,大多都是跟虞岁有关。
每次虞岁想要偷溜外出去做点什么,都会找钟离雀帮忙看看,能否避开王府的暗卫,是否顺利。
此刻虞岁看见钟离雀发来的预知传文,指腹轻轻擦着听风尺边缘,眼眸中倒映蝎子和蜘蛛等字词。
——卫仁么?
她想起卫仁之前说过的话:
“我可是从小听着你名字长大的。”
农家弟子。
他肯定知道,农家至宝息壤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