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玉在云车坠毁的海域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顾乾的踪迹。
他用水风井将无尽海发生的事传给等在燕国传送点的闻人胥,告知他们目标被截去了青阳。
六国与太乙无尽海的交接处各不相同,有的因为地形和气候原因,云车靠岸的地方或是荒漠、平原、溪河,只有燕国,与之相连的还是海域。
水风海气相连,眨眼就将消息传出去。
云车停靠在雷暴区域之外,公孙乞站在车门边看梅良玉放出海眼,问他:“这也需要用天地同调?”
“不需要。”梅良玉说,“胡叔之前将海眼的坐标放进了北鲲城,太乙的所有海眼都能互传,属于燕国的坐标分支最多,所以只要有一个主眼在,就能随时在太乙唤出海眼的分支。”
如今有主眼的地方,除了北鲲城,就是燕都,以及燕国六州。
公孙乞又问:“你打算去六州哪里?”
“先去三鹤河,再去六州高原,最后到出云城。”梅良玉立在海眼中心,头也没回道,“六州地势宽阔,占整个燕国的三分之一,但它有几个特别之处。”
“六州没有平术之人。”
“降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可以修行的九流术士。”
公孙乞淡声说:“所以这地才总是被人觊觎。”
梅良玉:“听说六州最开始是关押穷凶恶极之人的监狱,在内斗中一批贵族和落败的王室成员被流放到此。
后来的王室得知六州没有平术之人,便一直对此有所忌惮,用息壤控制着六州的土壤和环境,让生活在六州的人,无法离开六州地界,无法生存在没有被息壤滋养过的土地,也无法适应没能被息壤滋养的水源。”
公孙乞听完梅良玉这番话,抬抬眼皮,说:“也不是所有六州人都不适应外面的土地和水源,在六州的天雨,只要没有落地受到污染,就和外面的水一样,在六州只要长期喝天雨还不死,到了外面就能活。”
“自从六州失去息壤庇护,死了很多人,但剩下大部分人,也在靠各种办法活下去。”
“去到外面的六州人比你想得要多,公孙家就是其中之一。”公孙乞冷冷笑道,“六州局势复杂,息壤赋予那片土地繁荣,得以生出许多天材异宝,养育的子民也变得越来越优秀,实力强悍,修行比其他人都容易。”
梅良玉回过头来,低声说:“所以赵余乡才一直对你保持怀疑,因为公孙家出自六州,你在六州的功绩越大,他反而越怕你和六州部落勾结夺取王位?”
公孙乞漠然道:“对有些人来说,就算你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他也只相信自己的想法。”
梅良玉却笑道:“舅舅,你现在不也是这种人吗?”
公孙乞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对待虞岁的态度,然而他想起虞岁的剑灵厌厌,却道:“你认为她的未来有什么出路?身为南宫家的人,与南宫家作对,到时候她只会被南宫明抛弃,再被青阳通缉,和我现在一样,成为一个四处流浪的通缉犯,或者有一天,她的灭世者身份被发现,到时候不止是青阳,还有水舟那些圣者上天入地都会找她的麻烦。”
“她很快就会成为无处可去的人。”
无处可去,也是无家可归之人。
梅良玉看回海眼:“我会在那之前先把六州拿回来。”
公孙乞笑道:“机关家的人会同意你这么做?”
梅良玉说:“现在是他们听我的。”
公孙乞久久凝视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和记忆里稚子的模样完全不同,他们分别的时间太长,青年经历的许多事他都不曾知晓。
他无法想象梅良玉是如何喜欢上虞岁的,却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无法挽回的真实感。
“随你。”公孙乞收回视线,淡声道,“六州如今被几国控制,没有那么容易拿下。她说要素星死在燕国,那到时候息壤就给到她一个人?”
“六州很快就不用再依赖息壤了。”梅良玉说,“青阳之所以能顺利驻扎军队在六州,是因为息壤在南宫家,等于南宫家掌握着六州子民的命,如果六州不需要息壤,那他们也没有顾忌了。”
他曾和父母去过六州,记忆里失去息壤的六州,变得荒芜贫瘠,酷暑严寒之地非常极端,毒虫满地,瘴气熏天,白骨随处可见,人们的目光总是互相警惕或者算计。
那里是一个充满怀疑和猜忌的地方,想要让所有人都目标一致,确实很难。
公孙乞问:“你是不是该叫醒她了?”
梅良玉却道:“等她自己睡醒。”
司徒瑾敲了敲门框,对他说:“另一个先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梅良玉知道是刑春醒了,顾乾那一箭虽然穿胸而过,但刑春到底是族长之子,关键时刻家中长辈给的保命之物化解了击碎光核的杀招,加上梅良玉用大量五行之气填补他流失的气,又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梅良玉说:“让他昏过去。”
司徒瑾:“你来?”
梅良玉:“没空。”
司徒瑾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回去跟醒来也虚弱无比的刑春说:“你再躺躺,随后送你回学院。”
刑春现在的状态也不能走海眼传送,只能等到了地方后换乘新的云车。
司徒瑾正打算唠叨两句,忽然听见开门声,梅良玉还是过来了。
躺在床上的刑春缓慢地转了转眼珠,看向走到床边来的梅良玉,心里松了口气,他轻轻张嘴,想要问问月珍和苍殊怎么样,却牵扯伤口疼得他皱起眉头,说不出话来。
刑春人还是有些迷糊,力不从心。
司徒瑾识趣地离开,把空间留给这两兄弟,随着关门声响起,梅良玉垂眸,神色安静地注视着刑春。
刑春虽然没什么精神和力气,却还是在窥见青年的神色时,感到有些不对劲。